這些尸體像是已經(jīng)死了有些日子了,有的只剩了一張干癟的皮,有的骨頭架子上掛著腐肉,看著一個比一個陰森可怖。
這鎮(zhèn)上的人……應(yīng)當是都死了。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
靈水作用的時間有限,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周圍的環(huán)境又變回了正常的鎮(zhèn)子。
沈秋庭不動聲色地重新回到了周府,卻在門口看見了一卷鋪蓋。
他跟自己的鋪蓋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抬頭看向兩位家丁。
一位家丁苦著臉對他解釋:“沈白啊,方才小姐叫你去她的院子你沒去,現(xiàn)在小姐生氣了,就讓我們把你的鋪蓋扔出來?!?/p>
另一個家丁勸解道:“小姐稀罕你,你去跟小姐認個錯,我們兄弟就把你的鋪蓋重新送回去?!?/p>
沈秋庭:……這周小姐還挺叛逆。
左右已經(jīng)確認了鎮(zhèn)子里都是些行尸走肉,有地方住和沒地方住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沈秋庭決定也叛逆一回,扛著自己的鋪蓋離開了周家。
他在鎮(zhèn)子前尋到了一個破敗的城隍廟,先用所剩無幾的靈水確認了此處的情況,在神像前鋪好了自己的鋪蓋,開始午睡。
神像神廟之類的東西得神明庇護,百邪不侵,如果非要在這見鬼的鎮(zhèn)子里找一個落腳點,城隍廟是最好的地方。
沈秋庭這一覺睡得很沉,入了夜才被打更的聲音驚醒。
白慘慘的月光透過破洞的窗紙一路照進城隍廟內(nèi),映照得白日里慈和的神像也有些陰森詭譎起來。
沈秋庭站起來,點起了供桌前的油燈,走到了窗戶邊上。
前兩日入夜之后沈秋庭并非沒有出過門,只是今日入夜后的鎮(zhèn)子,似乎出現(xiàn)了什么奇怪的變化。
他重生后雖然失去了修為,但到底前世也是見慣了陰間玩意的,對這方面的直覺一向很準。
打更的梆子聲越發(fā)近了。
一具雪白的骨架走在前面,手中拎著梆子,一邊走一邊張合著口部的骨骼,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那骨架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過頭來,像是看了城隍廟的方向一眼。
沈秋庭立刻轉(zhuǎn)身滅掉了供桌上的油燈。
骨架伸長脖子看了一會兒,只看見了一片漆黑,于是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往前走。
清脆的梆子聲響徹長夜,鎮(zhèn)子上入了夜后關(guān)得好好的門忽然一個接一個打開了。
一具又一具狀態(tài)不一的尸體從門縫出探出頭來,互相致意了一下,循著梆子的聲音走了出來。
打更的骷髏一路走,身后跟著的尸體也越來越多。
高低不一的尸體靜默地排成一串,一個跟一個,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滑稽。
這一隊尸體繞著鎮(zhèn)子走了一圈,梆子聲換了個節(jié)奏,尸體又換了個方向走。
這方向……好像是去鎮(zhèn)子盡頭的河邊。
沈秋庭神色一動,從城隍廟里鉆出來,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混到了尸體隊伍的最后。
在這種陰煞之地,活人找不到出路,鬼物尸體……可說不準。
沈秋庭前面的尸體已經(jīng)露了半個骨頭架子,身上裹了一層陳舊的粉紅色布料,布料上還有半只殘留的蝴蝶,正機械地跟著前頭的尸體邁步。
看著尸體布料上的半只蝴蝶,沈秋庭心頭一動,試探性地小聲喚道:“周曉蕓?”
前頭的尸體腳步一頓,已經(jīng)完全化為白骨的頭顱轉(zhuǎn)過來面對著沈秋庭,黑洞洞的眼眶像是茫然地盯了一會兒面前的人,聲音嘶?。骸凹漓搿黄鹑ァ瓍⒓蛹漓雴幔俊?/p>
見沈秋庭沒有回應(yīng),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重新轉(zhuǎn)過頭,追上了大部隊。
祭祀?
這種鬼里鬼氣的祭祀,看起來頗有些像是魔修手段。
中州并非魔修地盤,能悄無聲息殺死一個鎮(zhèn)子的人本來就不是一般魔修能做到的,而有這個能力的魔修……
沈秋庭好歹在魔域混過十多年,對里面的大事小情也算是熟悉,數(shù)了半天也沒有數(shù)出一個對得上號的。
沈秋庭沉思間,一隊尸體已經(jīng)到了河邊。
夜色中,河對岸濃重的黑暗似乎更加躁動了,不斷翻滾扭曲著,像是濃郁暗沉的血。
打更的骷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帶著身后的尸體一起跪了下去。
沈秋庭不打算鶴立雞群,于是也跟著蹲下來,偷偷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一幫尸體在河岸邊上又是跪又是叩頭,三跪九叩之后,才停了下來。
帶著河水腥氣的夜風吹過來,幾乎冷到骨子里。
打更的骷髏率先站起來,敲了一聲梆子。
這一聲梆子之后,呆呆跪在原地的尸體再次站起來排成了長隊,一個接一個地往回走。
沈秋庭落后一步,回頭看了一眼。
河水不知道什么時候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冰的顏色是淡淡的紅色,在慘白的月光下閃著妖異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