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里這會兒已是熱鬧至極,搭起來的秀臺周圍上下兩層都坐滿了人,到處是嬌聲笑語、脂粉飄香。他們挑了處邊角的位置坐下,沒有叫姑娘陪,連酒都沒要,只點了一壺茶和點心。
臺上有只著輕紗薄衫的姑娘在彈琴跳舞,確實都長得不錯,祝云璟嗑著瓜子與賀懷翎評頭論足,賀懷翎面無表情,偶爾才應(yīng)一聲,興致缺缺。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祝云璟小聲嗔道。
賀懷翎淡淡瞥他一眼:“我是不是男人夫人應(yīng)該最是清楚?!?/p>
“……看看而已,那么小氣做什么?!?/p>
祝云璟懶得理他,聽到旁邊桌的人在議論這虞馥兒便留心多聽了一耳朵,說是這虞馥兒比她姐姐,之前的花魁虞香兒生得更美,虞香兒入了那陳副總兵的眼被他養(yǎng)了起來,這虞馥兒便不知有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祝云璟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湊近賀懷翎問他:“那陳副總今天沒來?”
“他不會來,”賀懷翎冷淡道,“虞香兒與虞馥兒姐妹情深,虞馥兒掛牌,虞香兒必會求陳博將她一并買下來,想點法子讓他來不了便是了?!?/p>
“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放了點風(fēng)聲讓他妻子知曉他在這扈陽城里養(yǎng)了個外室,讓他有所顧忌和收斂。”
祝云璟“嘖”了一聲:“你也學(xué)壞了啊?!?/p>
賀懷翎再次瞥向祝云璟,輕捏住他的手,嘴角彎起了一道弧度:“近墨者黑?!?/p>
正說著話,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醉醺醺的年輕公子哥忽然擋在了他們面前,瞇著眼睛放肆地打量著祝云璟,嘴里噴出酒氣:“哪里來的小美人,來陪本少爺喝酒!”
對方撲上來,還沒抓到祝云璟的衣角,便被賀懷翎手中的劍鞘隔開了,對上賀懷翎冰冷的眼神,那公子哥愣了一下,似是清明了一些,低罵道:“不識抬舉,你們知道本少爺是誰嗎?”
能是誰,不過就是那商會會長曾近南不成器的兒子而已。是了,就是上回在曾家門口,盯著女裝的祝云璟看直了眼丟了魂的那其中之一,叫曾耀祖的紈绔。
祝云璟嗤道:“上一個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的人,已經(jīng)被割了舌頭。”
“你是個什么東西!”被祝云璟一頓奚落,那曾耀祖自覺面上掛不住,狠狠咬住了牙根,身后的打手正蠢蠢欲動。
賀懷翎的劍已經(jīng)出了鞘,老鴇見勢不對趕緊過來勸和:“哎喲,各位公子少爺行行好,別嚇著樓里的姑娘了,都收了吧收了吧,我這就叫姑娘們來陪你們喝酒,都消消氣??!”
祝云璟哂然:“這就是你們這的待客之道?花錢進來喝酒都不讓人痛快,盡碰上些礙眼的東西?!?/p>
老鴇觍著臉訕訕打圓場:“這位公子您消消氣,都是誤會,誤會而已……”
“你!”
那曾耀祖氣得臉紅脖子粗,還想找事,身邊的下人攔住了他,小聲提醒道:“少爺,這里畢竟是百花樓,還是別讓人難做了?!?/p>
曾耀祖憤憤唾了一口,惡狠狠地丟下句“你給本少爺?shù)戎?,暫且放過了他們,坐了回去繼續(xù)喝酒。
賀懷翎微微搖頭,也提醒祝云璟:“別再惹事了?!?/p>
祝云璟沒好氣:“你看是我惹事嗎?”
走哪里都被人調(diào)戲,就沒見過像他這般倒楣的。
賀懷翎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他:“我早說了別來這種地方湊熱鬧……”
“這百花樓到底什么人開的?怎么那姓曾的都不敢在這里鬧事?”
“也是商會里的人,不過那張知府似乎也搭了一股,這里生意才能這么紅火。”
“……他一個朝廷命官開妓館?好大的膽子?!?/p>
賀懷翎淡道:“在這邊關(guān)就是這樣,一個個都是土皇帝。”
臺上銅鑼響了起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在一片喧囂聲中,那今日掛牌的清倌虞馥兒終于出現(xiàn)在了人前,隨著琴聲曼妙起舞。
薄紗下的面容若隱若現(xiàn),確實生得十分貌美可人,一個個的男人雙眼冒著精光,盯著臺上的姑娘。祝云璟卻擰起了眉,問道:“這小姑娘幾歲?”
“十二,虛歲?!?/p>
祝云璟:“……”
當(dāng)真是作孽,在京中姑娘家嫁人一般都要十四五,這才虛歲十二的竟就被推出來掛牌了,這姓張的知府不怕遭報應(yīng)嗎?
競拍開始后叫價聲此起彼伏,很快就漲到了上百兩,老鴇的臉上樂開了花,祝云璟卻沒了看戲的心情,示意賀懷翎:“我們走吧?!?/p>
住的客棧離百花樓不遠,出門之后他們沿著湖畔一路往回走,祝云璟有些心不在焉,問賀懷翎:“里頭人那么多,你的人能把人買下來嗎?不會讓你傾家蕩產(chǎn)吧?”
“那倒不至于,但確實要破費了,要贖身至少還得多花三倍的銀子,且那姓曾的對人勢在必得,不過無妨,我已安排了人扮成他家中小廝一會兒就會去給他遞話,說他爹急著找他把他騙走?!?/p>
祝云璟嘆氣:“罷了,就當(dāng)是日行一善吧,人買回去就讓她跟著那些繡娘一塊干活吧?!?/p>
賀懷翎低笑:“沒想到你竟會對陌生人起惻隱之心?!?/p>
“都是可憐人?!弊T骗Z搖了搖頭。
賀懷翎牽住了他的手:“夜里涼,我們早些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