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他們一路向南，沒幾日便出了堯國的地界，進入了大楚境內(nèi)。

為了不引人注意，眾人扮做了南下探親的大楚人，一路上倒也頗為順利。

暮天闊從前雖然在大楚生活過數(shù)年，卻從未有機會深入過大楚民間，這次一路南下，他倒是頗有感悟。尤其是身為堯國人，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遭遇過盤查，他們做的假通關文書都沒派上過用場。

這也讓他意識到，楚沉此前提議的整建戶籍，控制王城的人員出入一事是多么的明智。

“咱們是不是快到京城了？”眾人在某個鎮(zhèn)子上落腳的時候，楚沉朝暮天闊問道。

“再有四五日就能到京城了，不過京城人多眼雜，咱們還是不去為好?！蹦禾扉煹溃骸拔覀冊诰嚯x京城半日路程的地方改個道，從京城的西郊繞過去?！?/p>

這樣一來雖然會讓他們多走近兩天的路程，但同時也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楚沉一路上都對暮天闊的安排從無異議，聞言便點了點頭，不過他瞥見后頭馬車上下來的暮天/行之后，念頭一轉(zhuǎn)，問道：“他跟著咱們過來是為了陸璟吧？咱們?nèi)羰抢@過京城，他怎么辦？”

“前幾日我收到過一封京城來的信，陸璟如今在京城的處境不大好?！蹦禾扉煹溃骸斑@個時候若是讓十弟去找陸璟，只怕會給陸璟添麻煩?！?/p>

楚沉聞言挑了挑眉，心道暮天闊竟然在大楚還埋了不少人，只怕他們這一路上經(jīng)過的地方，有不少暮天闊暗中聯(lián)絡的據(jù)點，否則他們從王城出發(fā)已經(jīng)十數(shù)日了，暮天闊不可能收到京城的消息。

“那怎么辦？陸璟會有危險嗎？”楚沉問道。

“定南侯手里有軍權(quán)，楚驍不會傷了他性命的，你放心吧。”暮天闊道。

他們今夜在小鎮(zhèn)的一處客棧歇腳，暮天闊怕楚沉餓肚子，所以天黑前便用了晚膳。眾人用過膳之后，天色尚早，暮天闊便帶著楚沉在鎮(zhèn)子上逛了逛。

楚沉的肚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大，如今即便穿著寬松的衣服，也稍稍能顯出來了。太醫(yī)每日都叮囑楚沉要多活動活動，但他夜里昏睡，白天要趕路，所以暮天闊早晚以及趕路的間隙，都會抽空帶著楚沉溜達一會兒。

“想吃糖人?！背镣Ｔ诮稚弦粋€賣糖人的小攤前朝暮天闊道。

暮天闊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暮天/行，朝他使了個眼色，暮天/行忙上前買糖人去了。

楚沉看著那賣糖人的，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朝暮天闊問道：“我記得你在京城的時候，身邊老跟著一個相好的……就是你那個表兄，叫陶青的。后來怎么沒再見過他了？”

暮天闊看了楚沉一眼，開口問道：“你想知道陶青的事情？”

“說來聽聽唄，閑著也是閑著?！背灵_口道。

暮天闊輕笑了一聲，開口道：“陶青比我大一歲吧，自幼也是養(yǎng)在宮里長大的。他資質(zhì)一般，但待我還算真心，所以母親將他派到京城，本意并非是讓他做我的護衛(wèi)或者隨侍……而是打算讓他跟了我?！?/p>

“跟了你是什么意思？”楚沉明知故問的道。

暮天闊壓低了聲音在楚沉耳邊道：“母親怕我到了年紀身邊無人會寂寞，讓他做我的枕邊人?！?/p>

“那我豈不是壞了你們的因緣？”楚沉開口道：“怪不得當初他看我哪兒哪兒都不順眼呢。”

暮天闊轉(zhuǎn)頭看著楚沉問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和陸璟當初還差點成了親呢?！背恋馈?/p>

暮天闊：……

一旁剛買好了糖人的暮天/行：……

暮天闊本意是想逗他一下，畢竟從來沒看過楚沉為自己吃醋的樣子，萬萬沒想到楚沉一句話給他噎了回去。

“天快黑了，該回去了?！蹦禾扉熼_口道。

楚沉拿著手里的糖人咬了一口，嘆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

“別人度蜜月都是花前月下，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哲學，咱們每天就是坐馬車吃飯和睡覺?！背烈荒槦o奈地的道。

暮天闊皺了皺眉問道：“度蜜月是什么？”

“就是成親之后兩個人要抽一個月的時間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因為是新婚很甜蜜，所以叫蜜月?！背脸禾扉熃忉尩馈?/p>

暮天闊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想看星星？”

“咱們恐怕看不了星星，要看也只能勉強看個日出?！背恋馈?/p>

誰讓他天一黑就昏睡不醒呢。

當夜楚沉睡著了以后，暮天闊一直守在旁邊，心里老想著楚沉說的話。楚沉說想陪他看星星，這個看似簡單無比的心愿，他卻無論如何都實現(xiàn)不了。哪怕他是一國儲君，哪怕他擁有無上的權(quán)利和財富，但楚沉這個小小的心愿，于他而言卻難于登天。

暮天闊伸手輕輕按在楚沉的小腹上，胎兒似有所感，在楚沉肚子上輕輕踢了一腳，那一腳不輕不重地落在暮天闊掌心上，像是一束溫柔又微弱的光，短暫地驅(qū)散了暮天闊心里的陰霾。

昏睡中的楚沉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眉頭微微擰了一下。

暮天闊傾身在楚沉眉心吻了一下，心中頓覺酸楚不已。

楚沉這幾日睡得越來越不踏實，夢里雜亂無章的畫面像是帶著某種令人摸不透的寓意，且那寓意并不太吉利。楚沉一時之間無法全然參透，但心中卻像有一把鈍刀/子一樣，時不時就割上一刀，疼得不厲害卻足夠讓人不安。

直到早晨的第一縷晨光出現(xiàn)，楚沉才能被短暫地從夢境中拉出來。

這日一早，楚沉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眼前是尚未亮透的天光。遠處的朝陽只露出了一半，但火紅的晨光卻映照得半邊天都紅彤彤的，順帶將地上的萬物都染上了一層光暈。

“我是醒了，還是沒醒？”楚沉呆呆地看著遠處。

暮天闊攬在他身上的手略微緊了緊，低聲道：“應該醒了吧，不然就是我鉆到了你的夢里。”

楚沉聞言輕笑一聲，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暮天闊不知何時將他帶到了屋頂上。兩人面對著的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所以只要他醒來的夠及時，第一眼便能看到日出。

“暫時看不了星星了，湊活著看一看日出，可以嗎？”暮天闊問道。

“不湊活，比星星好看?！背赁D(zhuǎn)頭看向暮天闊，對方微微俯身，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遠處的朝陽驟然躍出地平線，火紅的霞光迅速像是染上了金邊似得，而后整個大地瞬間被照亮了。

楚沉倚在暮天闊懷里，喃喃地開口道：“我一直沒問你，為什么要去的地方是牧州？”

“我也不知道?！蹦禾扉熢谒叺溃骸皣鴰煵穯栠^，他給我的答案就是牧州?！?/p>

楚沉轉(zhuǎn)頭看向他問道：“你問的是……我？”

“嗯?！蹦禾扉燑c頭道。

暮天闊應的十分隨意，仿佛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楚沉卻滿心震撼。他想過自己開始昏睡之后，暮天闊定然會為他焦急，想來也會費盡心思的求醫(yī)問藥?？伤麤]想到，暮天闊為了他竟還去找國師卜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