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忒金貴,忒磨人
沈識檐醒來的時候腦袋昏沉,眼前也不甚清明,都已經(jīng)將被子蒙上了腦袋,準(zhǔn)備接著睡,才回想起了昨晚那一夜,以及還在家里的孟新堂。
他睡覺常不拉窗簾,這樣院里亮了、起風(fēng)了、落雨了,他都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眼鏡按照習(xí)慣放在了窗邊的桌子上,沈識檐揉著眼睛走過去,手指尖剛碰到微涼的眼鏡架,余光就瞥見了院子里的那個人影。
孟新堂本正欣賞著兩只在地上啄食的鳥兒,聽見后方掀簾的動靜,回了頭。
“醒了?”
“嗯,你起這么早?”
沈識檐答了這一句,走到了他身邊。
“習(xí)慣早起?!泵闲绿谜f完,注意到今天的沈識檐有點不大一樣,他抬手輕點了點自己的眼鏡,說,“你今天沒戴眼鏡?!?/p>
沈識檐木了一下,腦袋轉(zhuǎn)得有點慢,他分明記得自己剛是才走到了眼鏡旁邊的。
“啊,忘了。”
往常的沈識檐,鼻梁上總壓著一副眼鏡,今天沒了,線條似乎更明顯了一些,眼睛沒了那層遮隔,好像也更加秀亮些。孟新堂這么看著,想到哪里便說到了哪里。
“其實你不戴眼鏡也很好看?!?/p>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那段各懷心事的對話,這句話落了之后,兩個人之間的空氣突然就靜了下去。沈識檐將手插在兜里,有些發(fā)笑地看著遠方,終于體會到傳說中“冷場”的滋味。
他笑了一聲,偏頭問孟新堂:“這就叫‘尷尬’了吧?!?/p>
正想著話題的孟新堂被他這一問,立時也笑了:“我的錯”。
沈識檐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別的。而因為他方才這一調(diào)笑般的挑明,兩個人好像又都恢復(fù)了從前相處時的輕松。
那兩只鳥兒飛走了,撲棱棱地拽著沈識檐的目光,一頭扎進了天空深處。
“肩膀還疼嗎?”孟新堂關(guān)心到。
沈識檐很認真地摁著肩膀轉(zhuǎn)了一圈,搖頭:“沒事兒了?!?/p>
“不疼了就好,”孟新堂說,“既然有舊傷,以后要小心一點,別再磕到碰到,也別受涼?!?/p>
剛剛沈識檐沒醒的時候,孟新堂站在這里回想起那日那位醫(yī)生的話,忽覺得有些后怕,雖是句帶著威脅的玩笑話,但擔(dān)心的完全在理。一個胸外科醫(yī)生的肩膀要是真的落下什么嚴(yán)重的病根,便是真的再拿不了手術(shù)刀了。
沈識檐聽著孟新堂這話,倒覺得像是他們兩個人中,孟新堂才是醫(yī)生。想著有趣,但沒表現(xiàn)出來,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完全接受了孟新堂的這一份好意。
孟新堂要去單位,沒吃早飯就走了,臨走,還給沈識檐換上了第二貼膏藥。
沈識檐送孟新堂上了出租車,伴著晨光,慢悠悠地溜跶了回來,在胡同口的花店買了一支。路過胡同里的早點攤,想起很久沒關(guān)照這家阿姨的生意了,就停下來買了兩根油條、一杯豆?jié){。
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門口,把屋里那臺有些年頭的收音機拎出來,擱在身邊,開始吃油條。也不知道是油條的香味還是收音機里播放的早間歌曲,引來了經(jīng)常在附近轉(zhuǎn)悠的那兩只野貓。兩只貓走著弧線兜到他腳邊,一只活潑點的沖他“喵”了一聲,另一只還是死不開口的老樣子,臥在一旁看著他。
沈識檐逗著他們玩了一會兒,觀察了觀察它們的胖瘦情況,便起身到屋里去找火腿腸。到了屋里,才發(fā)現(xiàn)昨晚沒收拾的飯桌都被孟新堂收拾干凈了。再循到廚房里,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摞洗得干干凈凈的盤子和碗。
這人到底睡沒睡覺?
沈識檐再一掃眼,看見案桌上扣著一個不銹鋼盆,上面還貼著一張紙條。
“沒找到保鮮膜。剩下的魚不多,但倒掉可惜,上次看到周圍有流浪貓,可以喂它們,當(dāng)然,你還想吃的話自己吃也可以,但我擔(dān)心你不會熱?!?/p>
還挺了解他。
沈識檐扯下那張紙條,一伸手,貼在了墻上。
他連著魚和火腿腸一起端給了那兩只貓,看到他們試探性地往前湊著聞了聞,便瞄了他一眼,邁了步子,放心地站到盤子旁邊吃。
沈識檐坐在它倆旁邊,喝著豆?jié){問它倆:“涼嗎?”
沒有貓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