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個白天里笑臉迎人的陸邢文了。
費可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揪緊了,他貼著墻壁,小心翼翼朝自己的房間移動。
此刻的陸邢文,看上去真有些像暗夜里的某個危險人物,壓抑的、陰郁的。
費可知道了,無比清晰地知道,這是真正的陸邢文。
“你不覺得——”
陸邢文突然開口,嚇了費可一跳。
“——莎士比亞寫得很好么?”
“我……”費可想了想,還是照實說,“沒讀過莎士比亞?!?/p>
“嗯?”陸邢文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插在睡袍的口袋里,就那么站在昏暗的客廳中央,看著貼著墻壁的費可,“我可以借給你讀一讀。”
費可想說不用了謝謝,他對莎士比亞沒有興趣,借給他,他也讀不下去。可他想,此時此刻還是不要這么說的好。
陸邢文似乎看出他的為難,說:“莎士比亞的劇本,總不會比高等數(shù)學(xué)難吧?”
費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告訴他:“我們不學(xué)高等數(shù)學(xué)。”
“為什么?”陸邢文端著杯子,靠坐在沙發(fā)里,“你不是數(shù)學(xué)系的嗎?”
“高數(shù)……比較簡單,非數(shù)學(xué)專業(yè)才學(xué)這門課?!辟M可說,心里好奇陸邢文跟他聊這個做什么。
陸邢文:“……”
“哈哈哈哈!”陸邢文突然大笑起來,又嚇了費可一跳。
從婚宴結(jié)束后回到別墅里,費可已經(jīng)被陸邢文驚嚇了好幾次。
現(xiàn)在是莫名其妙,突然大笑起來了。
“好笑!好笑!”陸邢文停下來,念臺詞一樣冷冷說道,“今天的所有賓客,你們雙方家人,竟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兩個人,明明差別如此巨大,你不懂莎士比亞,我不懂?dāng)?shù)學(xué),他們卻堅信我們能成為彼此的一生伴侶?!?/p>
費可呆了。
他們相信,不是因為你騙了他們嗎?你演戲演得太好了啊。
“‘世界是個舞臺’,莎士比亞說得對,而我們不過是其中的演員,在鏡頭前演,沒有鏡頭也必須演!為了別人的評判,為了利益,為了這一切虛無的東西?!标懶衔囊粡埬樤诤诎抵邪椎孟翊?,嘴唇紅得像玫瑰,黑色絲綢睡袍融入了黑暗中。
他像一個俊美得令人窒息的吸血鬼。
“我不論如何認(rèn)真工作,如何努力拍電影,都沒有用。有作品有什么用?拿獎了有什么用?有錢又有什么用?人們還是要對你指指點點,評判你的私生活!”
陸邢文大概真的喝多了,在眾人面前不敢說的話,現(xiàn)在全都如瀑布一般傾瀉給費可。
“就連談戀愛,也必須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時候,你交往過的人,從前情深意切的人,轉(zhuǎn)眼便把你出賣了?!?/p>
陸邢文垂著頭,像位被打敗的騎士。
“俞云……追了我快一年,我才答應(yīng)他試試。他聽見‘試試看’三個字,開心得不得了。這樣的人,到頭來,還是為了利益插我一刀。你說——”
陸邢文抬起頭,墨一般的劉海垂落在他光潔的額前。
“我還能相信誰?”
有那么一秒鐘,費可覺得自己心碎了。
這或許是好演員的天賦,他們的情緒很濃烈,他們的表現(xiàn)力可以穿透人心。在那么一秒鐘里,費可完全體會到了陸邢文的悲傷、頹喪,替他感到心碎。
“沒事的?!?/p>
費可慢慢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看著他的眼睛。
“等過幾個月,這件事就會被大家遺忘。”
“一年后,就再也沒人談起了。你還記得一年前娛樂圈的大事件嗎?”
“你呢?”陸邢文問,“你想過三年后,你怎么辦嗎?你有可能被鋪天蓋地的媒體包圍,每個人都要揪住你,找出我們?yōu)楹坞x婚的原因。并且,很大可能都會歸咎在你身上。到時你將承受什么你想過嗎?”
費可沒想過,因為他沒有選擇余地。
費可笑:“總不會比沒錢更難?!?/p>
總不會比身上只有一百塊時,弄臟了陌生人的高定西裝,沒有錢賠,也沒有錢送洗的境況更難吧?
“等過三年,簽了離婚協(xié)議,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這一切就過去了?!?/p>
作者有話說:我終于把超長的婚禮寫完了,這章我自己好喜歡,雖然感覺怪怪滴?還有之前有幾個地方修改了忘了跟大家說,一個是芒果臺改成菠蘿臺,一個是三百萬改成了一百萬。就,小甜餅里面摻雜一點酸酸糖也還是叫小甜餅吧??我能這么選標(biāo)簽吧?因為我覺得真的不會虐,只是偶爾吃一下酸酸糖能提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