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爭本來不太想跟人討論大王怎么怎么樣,但山雨這話確實也是他所想,心中有微瀾,便嗯了一聲。
山雨:“就是時常用‘你們?nèi)祟悺@個說法,感覺有些奇怪,像青春期沒過的小孩子。”
聞爭:“…………”
他其實沒想那么多,以為這只是種嘲諷的語氣。就像有些人嘲諷自家親戚,會說“你們家人都怎么怎么樣”,或者“你國”,“你圈”……而大王只是把它放大了點,非要直接開嘲全人類。
但這也只是他的猜測,沒什么好辯解的,只替他說話:“大王心直口快,別跟他計較。你家粉絲最好也約束一下,人肉和人身攻擊是可以舉報的?!?/p>
莫名被懟了一下的山雨苦笑道:“我知道,我已經(jīng)跟他們說了……有些小孩兒不聽話,我先提前跟他道歉?!?/p>
“你說了,但沒有嚴厲地說?!甭劆幰膊徽谘诹?,覺得大王說的也有道理,有話直說是優(yōu)點。
“他們認識不到嚴重性,以為你隨口說說罷了。上次關(guān)于我的事就算了,我不計較。但是大王是我?guī)нM直播間,帶到觀眾眼前的,我要為我朋友負責(zé)。所以你家的粉絲,別的就算了,看到人身攻擊我會投訴的?!?/p>
山雨欲來:“……”
兩人均沒注意,大王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臉上茫然中透著微紅。
他咳咳兩聲進來,打斷了對峙:“這是哪兒?”
聞爭回過神:“祭壇。你四處摸摸,看有沒有機關(guān),或者圓形的物品?!?/p>
“物品?”大王定了定神:“這個碗算嗎?”
他手上舉了一只陶碗:“我剛剛從墻上摳下來的。”
聞爭和山雨無語了一會兒,見大王就要把碗嵌進凹槽,聞爭忽然道:“等等。”
說罷在他兩人驚訝的目光中,幾步回到進門處,快速記下墻上符文的位置順序。符文細細密密,一個字只有巴掌大,卻寫滿了兩人高的墻壁。大廳空曠,四周周長加起來不止一百米,聞爭竟然就這么從頭走到了尾,才向大王點頭:“嵌吧。”
針線盒寄托母親對孩子關(guān)愛,桃枝代表美好的夫妻生活,而碗,則是子女被養(yǎng)育的標志。信物集齊,柱子發(fā)出紅光,忽然炸開——一片平整的石板轟然落地,上空懸掛起倒計時三分鐘的按鈕。
“石板上是符文!”山雨急道:“填空?每一行都是不一樣的開頭順序……是要在墻上找對應(yīng)的段落,然后填充空掉的格子!怎么這么多?。俊?/p>
三只刷子和紅色顏料桶出現(xiàn)在他們腳邊,石板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看得大王腦袋都要炸了。
聞爭沒有再去石壁上對照查找,他拿起刷子,閉眼。
腦中閃過一排排的符文,如同目錄檢索般閃得飛快,第一行很快浮現(xiàn)在腦海,他唰唰唰開始填空。
“我?guī)湍?!”山雨欲來也拿了只刷子,他沒有聞爭速記的本事,時不時要去墻壁上看幾眼。
大王站在門口,絲毫幫不上忙,有些焦慮地看著倒計時。
三分鐘過去一半,他忽然道:“什么聲音?”
幾秒后,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氣流聲,緊接著,一群扇著花瓣翅膀的藍楹花沖進了祭壇中!
“操!”聞爭視線猝不及防被遮擋,手中的刷子差點被撞掉,這些花像蝴蝶似的撲扇翅膀,卻飛得比蒼蠅還快,簡直是鋪天蓋地。
“那女人是藍楹花的花妖嗎?。俊鄙接牦@愕。
“大王!”聞爭吼道:“紅絲帶給你!”
大王輕巧而快速地掠過石板,與聞爭擊掌——清脆的啪聲過后,紅絲帶被他抓在了手中。
藍楹花妖們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齊刷刷沖著大王撞來,大王繞著大廳狂奔,讓這些藍色的小東西遠離石板。
山雨哈哈大笑:“看吧,果然是妖。”
大王不知道被戳了什么怒點,一邊狂奔一邊暴怒道:“不是妖!這怎么可能是妖?”
沒有了那些東西的騷擾,聞爭填得又比較快,山雨輕松不少,笑著說:“事實都擺在眼前了,花妖喜歡人類,小時候當(dāng)他的媽媽,長大了當(dāng)他老婆,老了當(dāng)他女兒……其實這份愛也很難得了,不知算無私還是自私?”
山雨又補充道:“當(dāng)然,男主角對花妖的愛也是很純粹的,愛情就是這樣……”
藍楹花妖們帶的破空聲忽然襲來,卻是大王憤怒沖到近前,像要給山雨一拳似的:“你閉嘴!”
“好吧,你怎么想都可以……”沖鋒似的花朵們環(huán)繞在石板上空,產(chǎn)生嗡鳴。
“人是自私的,所有人都是!”劈里啪啦……
“夠了!”聞爭忍無可忍地甩掉打在他臉上的藍花妖,怒吼:“都滾?。。∥以谔羁?!”
倒計時只剩下了二十秒,山雨舉起刷子,朝瞇著眼拿手擋臉的大王笑了笑:“我們回頭再討論,關(guān)于愛情這個東西……”
“愛只是私欲而已,哪里有無私!?”
“閉嘴!”聞爭滿腦子的漿糊,一直集中不了注意力,一個空卡在那兒半天填不下去。他頭昏腦漲地呵斥大王道:“你懂什么?”
你懂什么?
你懂什么!
……
視線中是鋪天蓋地的紅色,喜慶的紅綢和滿地的鮮血,混成令人作嘔的顏色。耳邊嘈雜,兵戈刀尖碰撞,上好的千年佳釀被打翻在地,破碎瓷片如飛雪,最終被紅色淹沒。
眼前清純的美人婉轉(zhuǎn)一笑,口中卻吐出了最令他驚愕到失語的惡毒之言——
“不過是只妖,你懂什么?”
…………
大王表情忽然空白,那張漂亮的臉卻很快被藍楹花妖追上,淹沒在藍紫色的海洋里。
聞爭只瞥見一瞬,心頭卻忽然漫上一陣不安。
這種感覺很陌生,有種什么東西正失去控制的恐慌感。
我哪句話說錯了?以前也不是沒說過別的,他為什么生氣?
明明耳邊不再有兩人來回的吵架,聞爭的注意力仍無法集中,他盯著被藍楹花淹沒的大王,猶豫片刻說:“我、”
大王原地閃了閃,忽然不見了身影。
掉線了!?
還是……強制退出了?
聞爭一時心亂如麻,卻被山雨推了推:“快!還有十四秒!”
“…………”
因為大王下了線,藍花妖們沖著聞爭急速飛來,一下下撞著他,雖然不疼,但根本看不清石板。聞爭狠狠閉了閉眼,轉(zhuǎn)身跑,對山雨喊:“你來!”
山雨嚴肅了表情,深呼吸。
還剩三行,生死時速。山雨提起刷子,竟然不再去對照墻壁,而是像聞爭一樣在空白處行云流水般填起。
最后一秒前,石板完整,藍楹花妖們清醒過來一般不再瘋狂追逐,漂浮在空中。
副本通關(guān)提示響起,即將進入ending界面。
“啊,我竟然填對了?!鄙接旯笮Γ骸翱偹闶菭幜艘换貧狻,小z?”
聞爭回過神:“對不起,我先下線了。”
說罷匆匆強制退出,留下山雨一人,接受著直播間粉絲們的贊美。
***
聞爭摘掉眼鏡,猛地坐起來,一只手撐住額頭,煩躁不已。
大黑沒躺在床上。
自從上次出去了一趟,這整個星期,大黑的興致都不高。電視也不愛看了,遙控器也不玩了,除了吃飯的時候挺積極,還有隨便聞爭摸和抱。
今天直播前,大黑躺在他枕頭邊的寶座,抱著它滿是抓痕的全息眼鏡,看著還乖乖的,這會兒怎么不見了?
“大黑?”聞爭喊貓,在客廳視窗發(fā)現(xiàn)了它。
它蹲在窗臺上,眼睛看著外邊的萬家燈火,平白有幾分落寞。
“想出去玩?”聞爭伸手摸它,又被避開。無力的煩躁感油然而生,他說:“是又餓了嗎?想吃什么,我現(xiàn)在做?”
不等大黑回答,聞爭進了廚房,片刻后端著煎丸子出來。
他心中有幾分慌亂,不知道來源何處。
柏霜和他說過的話最近一直縈繞在腦海——野貓無拘無束,向往自由。
大黑為什么看外面?
最近為什么情緒低落?
“大黑?!彼淹枳訑R在餐桌上:“吃飯?!?/p>
半晌,貓都不來。
游戲里被誤解的難受騰地升起,聞爭心煩意亂,一掌拍在桌上,杯盤一震,碰撞出叮的聲響。
他大口喘氣,走到大黑身后,強忍怒意道:“你想走?”
大黑不答。
聞爭將窗戶整個敞開,對它說:“算了,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闭f罷不管那一盤煎丸子,徑直回了臥室,將門重重一關(guān)。
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第二天,聞爭昏沉地進到客廳。
盤子里的東西一點都沒動,貓也不在。
聞爭找遍家中后,不得不挫敗地承認,大黑真的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黑:離家出走。
很快回來。
快要變?nèi)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