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聲大的自己都能聽見,整個人都呆滯住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阮卿。
他印象里的阮卿一直清瘦蒼白,但是為人冷靜,說話做事都很有條理。
他知道阮卿愛過一個錯的人,但是每次阮卿提起來,都是溫和平靜的,從不會破口大罵前任是個人渣。
他以為阮卿應(yīng)該永遠(yuǎn)是這樣的。
可現(xiàn)在,這個沒有任何異樣的夜晚,阮卿從噩夢里醒過來,把他認(rèn)成了別人,他的手輕輕地握著他,哭得這么可憐,卻還要忍住,就為了求別人不要扔下他。
凌安覺得自己也想哭。
他此時還不知道阮卿與夏明之完整的那個故事,不知道阮卿曾經(jīng)在阮家遭遇了怎樣的折磨,可是他被阮卿小聲膽怯的聲音一勾,就難受得要哭出來。
而阮卿始終熱切地看著他。
凌安不得不開口哄他,“好,我?guī)慊厝ィ粫灰??!?/p>
阮卿的眼睛亮了一瞬,那種煙火一樣的明亮,轉(zhuǎn)瞬即逝。
他似乎得了這樣一句就心滿意足了,又閉上眼睛,重新睡過去了。
凌安以為他是安心了,正準(zhǔn)備躡手躡腳地離開。
他卻聽見阮卿說了一句,“你又來夢里騙我了。”
是這樣的清醒又冷靜。
凌安驚訝地回過頭去,阮卿卻再沒有說話,就這么乖乖地睡在已經(jīng)被眼淚打濕了的枕頭上,睫毛微翹,嘴唇紅潤,分明像個高枕無憂的小王子。
而第二天起來,阮卿似乎完全忘了昨天夜里的事情,正在給他準(zhǔn)備早飯。
他換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頭發(fā)隨便扎起來,鼻子上沾了一點面粉自己卻不知道,看見凌安進(jìn)來,就笑了一下,露出甜蜜的酒窩和虎牙。
他又變成了那個溫柔平靜的阮卿,除了過分清瘦了一點,看上去沒有哪里不對。
他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昨天深夜里痛哭哀求的阮卿已經(jīng)被他遺忘了,活在白天的這個,是已經(jīng)走出來,平靜生活的阮卿。
可凌安心里頭,卻比昨天看見阮卿在哭還要難過。
他接過阮卿給的面包,面包上刷了果醬,他咬了一口,覺得比昨天的奶茶苦多了。
凌安也不是特意想回憶起這段往事。
可是他們此刻坐在客廳里面,電視里還放著嘈雜的家長里短,阮卿一句輕飄飄的“假的呀”鉆進(jìn)他耳朵里,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氣來。
他倒寧愿是真的。
他看著阮卿還是溫和白皙的臉龐,小倉鼠一樣咬著薯片,看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矜貴小公子。
可是凌安知道這都是假的。
他也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阮卿把自己的失控和痛苦都對元姝藏得很好,因為他覺得元姝為他操心太多了,他舍不得元姝再為他傷神流淚了。
所以他后來出現(xiàn)在元姝面前時,總是已經(jīng)平靜溫柔的模樣,雖然對夏明之舊情難忘,卻不至于影響生活。
元姝那時候忙于手里的項目,有時候連洗臉都沒工夫,慢慢也被他騙過去了,心里樂觀地覺得只要別再遇上夏明之那個王八蛋,別再遇見阮家,阮卿就能重新有美好的一生。
所以當(dāng)凌安告訴阮卿,他夜里會做噩夢的時候,阮卿第一句話就是,“別告訴元元好嗎?”
凌安看了他很久,說,好。
一直到今天,阮卿還在騙元姝,卻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