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聽琴的指尖被重霜捂暖。他垂下頭, 猶豫著正要開口,忽然聽到太初峰的方向傳來一聲鐘聲。
鐘聲渾厚, 飄飄蕩蕩地響徹玄清門上下。就算是山居小院這般偏僻的地方,也聽得明晰。
隨著鐘聲響起,路聽琴感到重霜的手一緊。
“召集令……”聽著七下鐘聲結(jié)束,重霜眉頭緊擰, “仙尊,召集令百年不出,一定是哪出大事了, 仙尊別擔(dān)心, 弟子去去就回?!?/p>
“重霜, 帶我一起去?!甭仿犌倜嫒莩领o,摸著榻沿找靴子。
“太初峰臺階陡峭,仙尊不能用輕功, 這怎么爬得上去,”重霜急得冒汗,見路聽琴自己開始穿靴, 趕緊上去幫忙,“等弟子去聽完了,回來跟仙尊匯報(bào)也是一樣的。”
“召集令百年不出,此次一出,可能和東海提過的預(yù)言相關(guān)。重霜, 你喉結(jié)的金鱗還在嗎?”路聽琴沒有搭理重霜的話茬, 示意重霜幫他披上大氅。
“在, 但弟子化形后能遮掩一二,鱗片沒有異狀?!?/p>
“將它藏好,務(wù)必收斂龍氣,”路聽琴面容嚴(yán)峻,“等召集令結(jié)束,你再確認(rèn)一次鱗上有沒有殘留應(yīng)衍的氣息,不要讓龍族循著氣息追蹤過來?!?/p>
路聽琴邁出院門,撲面而來的冷風(fēng)吹得他一顫。
風(fēng)從遠(yuǎn)處帶來了靈獸的氣味,路聽琴輕聲開口問道:“誰?”
他話音剛落,一匹銀色的巨狼從遠(yuǎn)處而來,落到墜月峰的小院。
銀狼王發(fā)出長嚎。它快步邁了幾步,垂下威嚴(yán)的頭顱,舔了舔路聽琴的臉頰。
“阿狼?!甭仿犌俑鶕?jù)叫聲和體型認(rèn)出了這是之前厲三叫過的狼。
銀狼鼻里噴出氣,蹲伏下來臥在路聽琴身前,似乎在邀請他騎上去。
厲三跟在銀狼身后破空而來,落了地,二話沒說先往路聽琴嘴里塞了個苦藥丸,“就知道,你要去,坐吧。”
“厲師兄?”
路聽琴被藥丸苦得說不出話。
厲三拉著路聽琴的手,將他引到狼背上。路聽琴自知理虧地側(cè)坐在銀狼身上,抱住毛茸茸的脖頸。
銀狼腳下蹬地,載著路聽琴騰空而起。
風(fēng)吹過路聽琴的臉頰,他睜開眼睛,在四周看到重霜黑金色的光團(tuán),還有厲三與靈狼的光團(tuán)。除此之外,依然是白茫一片。
靈狼速度極快,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就到太初峰的峰頂。它掠過弟子聚集的廣場,到了內(nèi)殿的院中停下。
路聽琴透過大殿,模糊地看到無數(shù)個晃動的小光團(tuán)。他感到眩暈,趕忙又閉上了眼。
“在殿內(nèi)等著著,重霜,你也是。”厲三叫住重霜。
重霜扶了路聽琴下地,正要往廣場趕去,聞言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將路聽琴引到內(nèi)殿的椅子上坐下。
廣場上傳來葉忘歸的宣講聲,而后不斷有破空聲,似乎弟子們分批次往山外趕去。路聽琴聽不清葉忘歸在說什么,數(shù)著破空聲,神情逐漸嚴(yán)肅。
玄清門內(nèi)弟子不多,若是分成幾人一組行動,聽聲音差不多是全走了。
“師兄……啊,沒事?!甭仿犌匍_口想問出了什么事,馬上放棄。有厲三跟他說清楚的時間,夠嵇鶴將事情說三個來回了。
路聽琴睫毛輕顫,等著外殿事情了結(jié)。
不多時,太初峰峰頂再沒有新的破空聲,重歸寂靜。
“小五!”
路聽琴聽到嵇鶴的奔跑聲,幾乎下一瞬,他的胳膊就被嵇鶴一把抓住,而后臉頰和肩膀被捏了個遍。
“我要嚇?biāo)懒耍憋Q的聲音含著顫抖,他的手這一次力道不減,牢牢掐住路聽琴的臉,“你這個小混蛋,你知道我閉關(guān)出來,老三跟我說你差點(diǎn)——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嗎!”
“掐紅了,少用點(diǎn)勁!”葉忘歸緊跟其后。他面上憔悴極了,一巴掌拍到嵇鶴胳膊上。
“對不起。”路聽琴老老實(shí)實(shí)道歉。
“想通了就好,”葉忘歸擠到路聽琴的身側(cè),像個大狗一樣蹲在地上,將手搭在路聽琴的膝蓋。“魔氣侵蝕到了這個地步,最忌心緒起伏。你心思多,有事也不愿意說……聽琴,多信任我一點(diǎn),好嗎?”
“師兄?”路聽琴覺得葉忘歸話里有話。
葉忘歸沉默下來。他瞥了一眼嵇鶴。
“趕緊現(xiàn)在說了吧?!憋Q垂下眼,“省得一眨眼人又沒了?!?/p>
葉忘歸癟癟嘴,“聽琴,不論我說什么你別著急?!?/p>
路聽琴往椅子靠背處縮了縮,“嗯?!?/p>
厲三繞到路聽琴身后,把手搭在路聽琴的肩膀上。
葉忘歸吸了一口氣,“我問過師父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不僅是我、嵇鶴、老三都知道了。”
路聽琴瞬間睜開眼,他空洞的眼眸望向葉忘歸說話的方向,呼吸急促起來。
嵇鶴罵了聲臟話,一把握住路聽琴的手,“葉忘歸你說這么直接干什么,閉嘴!小五,路聽琴,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