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聽琴猶豫兩下，坐到重霜身邊。

西邊一輪紅日正緩緩下墜，燒得天邊的云彩和的沙地泛起金紅。一層薄薄的霧氣彌漫在沙丘之間，在夕陽中變換著色彩。

在這一剎那，天地悠悠，人生在世不過滄海一粟。路聽琴望著落日，一時忘了說話。等他回過神，注意到重霜一直看向這邊的目光。

“你看我做什么？”路聽琴偏過頭。

重霜眼眸好像一汪漆黑的潭水，其中燒灼著夕陽的金色。

“師尊，我……”

重霜氣息有些不穩(wěn)。

“你要比哪場？”路聽琴接著之前的話問道。

重霜泄了氣，“再看看，等明天再說吧。明天的宣講大概就能知道這次都來了什么人。新一代的弟子肯定沒什么比的必要，銀龍那邊水準(zhǔn)也就跟南海差不多，除非銀龍王這次親自過來?！?/p>

“你去南海那幾次，沒和銀龍王打過交道？”

“沒有。那次她跟他兄長對上了，不是龍軒，是另一個，在外面另立門戶的主戰(zhàn)派，聽說打的還是挺厲害的，這次之后，她應(yīng)當(dāng)是穩(wěn)坐王位。”

“銀龍王是個有魄力的王，她能給蓮州城帶來和平。”路聽琴回想起女王銀河般閃光的長裙。那頓飯他吃得挺累，有種酒桌上的應(yīng)酬感。印象最深的是東海龍宮晃眼的著裝風(fēng)格。

“師尊很欣賞她？”重霜頓時提起心，警惕地問到。

“怎么？”

“不，沒什么，就是……我，我也能。”重霜讓喉嚨處浮現(xiàn)出金麟，“人皇已經(jīng)宣令，嵇師伯下轄的郡城可以作為龍族上岸的地方。我已經(jīng)讓南海清點海怪，可以開辟航路，方便西南和東北的商人通航。龍威能震懾妖獸，可以保護(hù)南部的城鎮(zhèn)和村落?！?/p>

路聽琴道：“那你可要努力。不會的事情可以去問師伯，需要引薦誰也去找他們。只要你能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他們就會支持你。”

重霜舔了舔嘴唇，“師尊，我……”

他沉浸在路聽琴淡而溫柔的微笑中、充滿信任和期許的眼眸里，心中的情緒翻涌著，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最完美地表達(dá)。

“等一下，傳音符?！甭仿犌倥e起手腕，那里系著的玉牌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重霜：“……好?！?/p>

“小五，跑哪去了？沒跑回玄清門吧。”

嵇鶴的聲音從傳音符對面響起。

“嵇師兄，”路聽琴被戳破想法，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我在旁邊的沙漠?！?/p>

“天差不多要黑了，你回城吧。”嵇鶴那邊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過一會，他似乎換了個位置，重歸寂靜。

路聽琴聽見風(fēng)聲，猜測嵇鶴又到了哪個高處。

“嗯，過一會?！甭仿犌俚?。

“今晚放心，沒人能看得見你，小龍在旁邊嗎？”

路聽琴把小玉牌往重霜的方向遞了遞。

白皙的手腕展露在重霜眼前，重霜咽了下唾沫，回話道：

“師伯?！?/p>

“重霜，要不你直接過來找我一趟，我把東西給你。你帶著你師尊好好逛逛。我在會館里，最高最漂亮那棟樓，屋頂?！?/p>

“好，我知道了?！敝厮馈?/p>

“師兄，不用麻煩了。我晚上直接回去休息就是?！?/p>

路聽琴拿回玉牌。他還沒看過異世的夜市，聽到逛街有些好奇。想到城中烏泱烏泱的人，試探的心又收了回去。

“放心?！憋Q笑道，又重復(fù)了一遍，“都是陌生人，誰也不會礙著誰。你轉(zhuǎn)就是了，看上什么報我的名字，直接拿走，小龍記一下帳。”

“好?！敝厮@邊答應(yīng)著，那邊對路聽琴傳音入密，“師尊，不用嵇師伯破費，我掙錢了，我來?！?/p>

路聽琴感到成年人的經(jīng)濟獨立在異世受到了挑戰(zhàn)。

他想說你們都省省，我來買單，但突然發(fā)現(xiàn)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弄明白什么時候花銀錢、什么時候花靈石，幾種貨幣的換算關(guān)系又是什么。

重霜發(fā)現(xiàn)了路聽琴表情微妙的變化，趁著夕陽最后的微光，在路聽琴手邊的沙丘上寫下兩個字：師尊。而后，又在字的外圍畫了一個圓。

路聽琴結(jié)束了傳音，看到重霜的字，“這是什么？”

“怎么說呢，我也很難說清楚……我想像這道圓弧一樣，幫師尊把麻煩的事都擋掉?！?/p>

夕陽下，路聽琴的發(fā)絲鍍上一層金紅的光亮，重霜凝視著路聽琴的臉，看了沒兩眼，自己的臉皮先泛起赤色，好像染上了夕光。

“今天的事是個意外，以后我會留神的，絕對不會讓師尊陷在不高興的地方?！敝厮f，“人也好，錢也好，這些都不是需要師尊擔(dān)心的事。我會變得很厲害，我能幫師尊解決問題。我能跟師尊一起鉆研符文，我，我……”

“謝謝，”路聽琴心亂了，他打斷了重霜，好像再聽下去，就會觸碰到什么危險的東西。

“師尊，我?！敝厮€想再說。

路聽琴慌亂起身，往城鎮(zhèn)的方向飛去?！昂昧?，你嵇師伯要等急了，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