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無焉一早去醫(yī)院。
趁著桑媽媽不在,桑爸爸拉著她的手:“無焉,昨天,你和你媽的話我都聽見了。”
桑無焉不自然地點點頭,繼續(xù)削蘋果皮。
“你媽,我還不了解她?她這人就是嘴硬心軟。其實她早想通了。還跟我說人生是你自己的,女兒大了總是要飛走,不能她覺得正確的路強加到你身上也是正確的。以后啊,要是你結(jié)婚了,帶著一家人偶爾回來看我們就行?!?/p>
“才不要呢?”桑無焉說,“什么偶爾回來看看你們,我要天天煩著你。讓你巴不得攆我走?!?/p>
桑爸爸呵呵笑。
就在那一兩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媽媽照顧爸爸的時候,桑無焉慢慢領(lǐng)悟到,原來,人也是要老的。無論是父母還是別的什么人,都是會在自己不知覺間漸漸老去。
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好像肩上有了擔(dān)子。
特別是對于他們這種從小被兩代人呵護長大的獨生子女,在泡著蜜糖的同時,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幫自己撐著天空的父母都已經(jīng)老了。
走到醫(yī)院的花園,她撥了蘇念衾的電話,沒有通。
晚上又打,還是忙音。轉(zhuǎn)念想到聯(lián)系余小璐,在通訊錄里翻到號碼以后,桑無焉想想又作罷。
在醫(yī)院陪著桑爸爸吃晚飯的時候,突然接到A城來的電話。
余小璐焦急地說:“無焉,你回來吧,念衾他爸爸快不行了。我怕念衾受不住?!?/p>
“小璐,你別急慢慢說,怎么回事?”
“蘇老先生一個月前發(fā)現(xiàn)患了肝癌,本來一直在保守治療,結(jié)果昨天突然惡化了。念衾他……念衾他……”一向做有條不紊的余小璐也開始說話哽咽。
桑無焉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以至于打翻了自己的碗,里面的飯菜灑了自己一身,筷子落到地上。
“他怎么了?”
“他坐在病房門外,不吃東西也不說話,任誰說什么他都不理,醫(yī)生給他打了鎮(zhèn)定劑,但是明天早上我們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他。所以,無焉你可不可以回來一趟,我求你了。”
桑無焉遲疑著。
桑爸爸笑笑,“你有事情就走吧,我好著呢?!?/p>
“可是,爸,我不想離開你?!?/p>
“你爸叫你去,你就去。反正你在這兒也是礙事。”桑媽媽說。
“我……可是……”
“別可是可是的,想干嘛就干嘛去?!鄙寢尷^續(xù)說,“你以前可不是個這么別扭的孩子?!?/p>
桑爸爸一曬,“你媽對你就是忒兇了點,好話都能說成這樣。”
早上她才替他掛刮了胡子,下巴干干凈凈地顯得特精神。爸爸以前一到家就喜歡用胡子茬扎她嫩嫩的臉蛋。
“無焉,”爸爸叫住她,“路上小心?!?/p>
桑無焉回頭看了一眼。桑爸爸沖她笑笑,皺紋因為笑都皺了起來。誰也不知道,這一眼是訣別。
后來,桑無焉想,要是她當(dāng)時沒有為了蘇念衾就這么走掉,結(jié)局是不是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