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跳下水之后發(fā)現(xiàn)，游泳這東西一旦學(xué)會就很難忘記。就算她很久沒游了，還是能在水里丑陋地刨兩下。

她埋頭在水里找了一圈，太深太暗了，不知道人魚藏在哪兒。

她爬到了中間的平臺上。

“沒看見……”她對奧狄斯說，“我休息兩分鐘再看看?！?

“我放棄！”奧狄斯直接走了，“就讓他爛在這個巢穴里吧！我一個龍想辦法對付術(shù)士！”

莉莉休息了兩分鐘，再跳下去找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她覺得亞蘭沒準(zhǔn)在水下什么地方睡著了，他看起來很虛弱。

她只能休息一會兒，下去找找，再回來休息。

如此重復(fù)這個過程。

她從水里撿回了奧狄斯的一只鞋，鴨舌帽，和外套。但是沒有看見亞蘭。

她終于不再覺得亞蘭是“睡著了”。

他應(yīng)該是在躲著她。

就像奧狄斯說的，亞蘭已經(jīng)被困在陸地上太久了，他不想這樣下去。他想逃避，或者死亡，或者兩者都有。

亞蘭在水下看著莉莉忙活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要一次次跳下來。

人類會對他造成的這種傷害上癮嗎？還是說，這個人類格外地善良。

“夠了?！?

亞蘭一直等著她停下。

后半夜過去，天都要亮了。

“別再游了?！?

他能像鯊魚一樣嗅道水里的血腥味。

今晚校醫(yī)室給她的包扎早就作廢了。她手臂上那道傷口從上臂劃到小臂，現(xiàn)在邊緣已經(jīng)被泡得發(fā)白，很嚇人。

亞蘭想知道那個是怎么搞的。

不太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劃傷的。

是誰砍了她一刀嗎？

在這個半夜？

會是仇視平民學(xué)生的瘋狂貴族嗎？

明天，他桌上可能會有一份事故報告。

他可以到時候再認(rèn)真看看。

亞蘭突然意識到，他在想“明天”的事情。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思考過“明天”了。他害怕“明天”。因為這是一個永無終日的牢籠。日子越往后推移，他離水的生命就越干涸。

撲通。

她又跳回水里了。

失血過多一定對她有嚴(yán)重不利，她很快就哆嗦著回岸上了。

然后再跳下來。

當(dāng)莉莉又一次費勁地趴在岸邊，掙扎著想爬上去的時候，有人抱著她的腰托了她一把。

她回過頭，看見亞蘭浮在水邊。

他頭發(fā)濕漉漉的，面孔如瓷器般美麗動人，有一絲恰到好處的脆弱。他的上身纖細(xì)柔弱，腰肢曼妙，水下的魚尾修長而健碩，鱗片十分光滑，帶著捕食者特有的力量。

“你為什么要這樣？”亞蘭柔和地說，“我不需要你的善意……事實上，你不管我才是最大的善意。”

莉莉坐在岸邊氣喘吁吁地說：“我不知道，好嗎！我還沒來得及沒想那么多！我只是覺得今晚如果不能找到你說清楚，我會睡不著覺！”

亞蘭在水面游動，眼睛望向外面。

“你說吧?！?

“我……”莉莉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么，“所以你其實不喜歡我，我只是個自殺道具?！?

“你誤會了?！?

亞蘭那雙藍(lán)色玻璃珠子似的眼睛轉(zhuǎn)過來。

“我不喜歡所有人類。”

“這樣啊。”莉莉很快接受了這點，“奧狄斯說標(biāo)記、配偶什么的，我還以為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追求了呢……雖然不怎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