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窗外炮竹聲響個不停，辭舊迎新的除夕夜，到處都是一派祥和喜樂的景象。家里的電視上在播春晚，隨處可見喜氣洋洋的笑容，可少了一個人，總覺得哪里缺了一塊。
瞳瞳大概是最開心的了，拉著程振剛到院子里陪自己玩兒仙女棒。她膽子小，只敢站在邊上遠遠地看著，看到焰火在夜色中燃燒，就興奮地又蹦又跳直拍小手。
馮玉華在接電話，有老家的親戚打來拜年的，也有她從前帶過的學(xué)生，大半個晚上幾乎沒閑下來過。
而老爺子自從春晚開場舞之后，就一直專心致志地看節(jié)目，哪怕是那些特意迎合年輕人的，他也看得有滋有味兒。
每個人都好像很忙，只有方姝坐在沙發(fā)上發(fā)著呆。
她腦子里都是林逸笙下午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程燃去找他看心理問題，而且這種情況，原來他大學(xué)時就出現(xiàn)過一次了。
“大學(xué)的時候，他曾在我的老師那治療過兩年半的時間，這件事只有我和伯母知道。那時候他抑郁的情況很嚴重，但當(dāng)時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了?，F(xiàn)在出現(xiàn)其他問題，也是我沒料想到的?！?/p>
“他的確沒你想的那樣好，我也沒打算用病情替他開脫，他做的許多事連我都覺得很糟糕。但方姝，不管你信不信，他只有在你的事上才會那樣沒原則沒底線。他本質(zhì)上，從不是個壞人?！?/p>
林逸笙離開前，還略微猶豫地問了她一句，“如果程燃真的和你想像中不一樣，你還會繼續(xù)愛他嗎？或者說，你會因為對他失望，而選擇離開他嗎？”
方姝從沒想過這個，她雖然和程燃吵架爭執(zhí)，但如果真要離開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臟開始細微地抽搐了。
林逸笙將她的所有反應(yīng)都看在眼底，“你不必回答我，自己好好想一想，這個答案，最在意的人是程燃?！?/p>
電視里已經(jīng)在播小品了，一對夫妻因為丈夫偶然幫助別人而開始吵架，甚至鬧起了離婚。老爺子忍不住吐槽：“這么點小事就要離婚，還是太年輕啊?！?/p>
方姝：“……”
馮玉華那邊總算結(jié)束了通話，將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往下扒了扒，皺著眉頭看通訊錄，“程燃那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也不打個電話回來，打過去也不知道通不通。”
正說著她的手機就響了，方姝的心跳都跟著加快了好幾秒，可馮玉華接起來以后，語氣很客套，想來還是拜年的電話。
方姝將自己的手機拿起來，又放了回去，但想了想復(fù)又重新拿起來。
“想打就打，猶豫什么。”老爺子的聲音再度傳過來，方姝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仍舊盯著電視在看，小品已經(jīng)進展到媳婦兒抬手想揍她老公，可終歸還是沒舍得。
方姝有點囧，怎么覺得老爺子……心底門清兒似的。
老爺子朝她的方向看了眼，笑瞇瞇地說：“我有點渴了。孫媳婦，能麻煩你給我泡杯茶么？”
“當(dāng)然可以，您等會兒啊。”方姝點點頭，握著手機快步進了廚房。
老爺子看著她走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他也是年輕過的，有時候心底搖擺不定，別人善意地推一把，說不定就能促成了一段好姻緣。
方姝從沒想過，有天給程燃打電話時會是這樣的心情，心底那份忐忑簡直比參加高考還要緊張。她站在原地深深吁了口氣，鼓足勇氣撥出那個號碼。
擔(dān)心他、關(guān)心他一下，順便說聲新年好，很正常啊，為什么會這樣緊張？
她做著心里建設(shè)，可電話那頭卻很快傳來一陣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p>
“……”
方姝看著對面那幅壁畫，慢慢地垂下眼，握著手機的力道也松懈下來，卻毅然發(fā)現(xiàn)那陣虛空感，不是緊張之后的放松，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感。
其實這兩天，他的手機幾乎都處于無法聯(lián)絡(luò)的狀態(tài)，可為什么這一刻打不通就會格外地難受呢？
她在原地又站了會兒，然后將手機放在了料理臺上，準備燒水給爺爺泡茶。
這邊剛拿了杯子，那邊手機就開始嗡嗡地在臺面上震動起來。
不抱什么期待地看了眼，手中的杯子險些被她驚得掉在了地板上，竟然真的是程燃！她剛才打的時候明明還沒有信號！！
方姝一刻也不敢耽誤地接起來，那邊風(fēng)聲非常大，他在山上，氣溫肯定也很低。
方姝先前那通電話，想了很多話要跟他說的，可這會兒接起來，聽著他淺淺的呼吸聲，居然好似失聲似的，什么都說不出口。
最后還是他先開口的，低沉的男音有些沙沙啞啞地，“換了好幾個地方才有信號，方姝，新年快樂?！?/p>
方姝“嗯”了一聲，“……你也新年快樂?！?/p>
他似乎很輕地笑了下，“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你剛才在想我，然后就覺得，無論如何都得打通這個電話。”
方姝咬緊下唇。
程燃也稍稍沉默了下。
以為方姝還在為先前那些事生氣，所以程燃說的每個字都格外小心，“這兩天太多事要忙，我不是故意不給你打電話的，更沒有耍脾氣?！?/p>
“我知道?！?/p>
“我很想念你，可是我得對這里的每個人負責(zé)，他們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我就不能離開。所以認錯的事，等我回來，你不要太生氣，氣壞身體不值得?！?/p>
方姝很想笑，可不知為什么鼻子酸酸的，一個勁兒點頭，“好?！?/p>
即使他根本看不到，她還是很用力地點著頭。
“瞳瞳需要你，你也不要離家出走。等我回來了，你如果不開心，就去找林西源，住到你開心為止，我不會再攔你。”
方姝閉上眼，另一只手用力攥緊了手邊的玻璃杯，“程燃?！?/p>
“我這次是說真的，沒有欲擒故縱?！焙苊黠@地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呼吸一促，像是忽然緊張起來。
“我說過了，哪里也不去，什么事都等你回來再說。你安心處理事情，要安全回來。”
“好?！?/p>
“要好好吃飯，你吃飯了嗎？”
“吃了?！?/p>
“冷嗎？”
“還好。”
感覺到他那邊風(fēng)聲越來越大，幾乎要蓋住他的音量，方姝皺了皺眉頭，“你現(xiàn)在在哪里？”
“……”程燃罕見地沉默了。
“說實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