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忽地晃出兩個熟人。
是童淮中二期最強時,認識的那三個“社會人”中的倆,綽號“蝦米米”和“蠱惑仔”,這倆人沒提真名,認識了大半年,童淮都不知道他們叫什么。
上次童淮被他們別有用心地邀請去酒吧,孫吉偷偷往飲料里下藥,童淮還差點喝了下去,被薛庭道破后,一酒瓶給孫吉砸得頭破血流,此后和這幾人再沒聯(lián)系過。
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敢出現(xiàn)。
蝦米米聳肩耷腦的,被推了一把,只好先上前,討好地叫:“童哥,好久不見啊。”
童淮望著他,表情逐漸消失。
對企圖害他的人,他還是很記仇的。
也是見到這倆人,他才恍然發(fā)覺那段自己覺得很酷的、離經(jīng)叛道的時光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薛庭把他從渾渾噩噩里一把拉了出來。
蠱惑仔又干笑著叫:“童哥,上次的事您還氣著嗎?孫吉那狗日的,趁我們不注意偷偷下藥,我們真不知道……”
童淮悠悠道:“今天是個喜慶日子,我就不親自動手了?!?/p>
兩人一愣。
童淮指了指身后:“三中二十四小時幾隊保安輪流巡邏,我在這兒喊一聲,立刻有人來把你們攆去派出所——我喊人還是你們自己走?”
他這么不留情面,倆人面色難看,張口欲言又止,又真怕他把保安叫來,最后還是灰溜溜地跑了。
童淮哼了聲,一回頭,撞上薛庭探究的眼神。
“干嗎?”童淮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
薛庭:“不干嗎。你心情不好?”
“看到他倆就想起我的傻逼時光,心情能好嗎?!?/p>
薛庭眼里的笑意一閃。
兩人坐地鐵到了那家火鍋店,大家都在等他們。
光吃不過癮,為了聯(lián)考不丟臉,大伙兒都鉚足勁復習了幾周,今天想多發(fā)泄發(fā)泄,吃完火鍋提議去KTV。
家教嚴的先回了家,剩下十幾號人組隊竄去附近的KTV,特地買了酒。
薛庭對唱K和喝酒都不感興趣,純粹是陪樂瘋了沒玩夠的童淮過來的。
拿到麥克風的在一邊唱歌,其他人在桌前圍成一個圈,酒瓶放在中間轉,玩真心話大冒險。
童淮喜歡聽歌,但不喜歡唱,硬拉著薛庭擠進圈子里坐下。
KTV包廂里有點熱,趙茍把校服外套脫了,搓搓手,壞笑著看了一圈,抬手一轉:“轉到誰,誰就自認倒霉啊,千萬別抵賴,抵賴的以后在班里……我操?!?/p>
話音未落,酒瓶徐徐停下來,瓶口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他。
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快,自認倒霉!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趙茍瞪了眼那個不給面子的酒瓶,梗著脖子:“當然是大冒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意欲窺伺我細膩的少男心思?!?/p>
眾人:“嘔?!?/p>
“抱起你身邊的人,沒有半分鐘不作數(shù)!”
趙茍左右是陳源和班里一個女生,聞聲他愣了下,遲疑著扭頭向陳源。
陳源:“……”
陳源勃然色變,拔腿就跑。
可惜他沒趙茍這牲口迅捷靈敏,立刻就被逮了回來,一把抱起。
陳源哭笑不得,一拳錘他胸口上:“靠,旁邊有女生你不抱?!?/p>
“是女生我才不抱的好吧,”趙茍輕松地抱夠三十秒,放下他,小聲道,“多尷尬啊?!?/p>
酒瓶又滴溜溜地在桌上轉,這回停下來,對準了乖乖坐著的班長呂子然。
呂子然愣了下,他只是看林談雅在才來的。
“班長!”趙茍眼睛一亮,“我我我我來問,班長,你喜歡哪種類型?。俊?/p>
呂子然無奈地推了推眼鏡,趁著機會偷偷看了眼端莊盤坐的林談雅,臉紅了半邊,嚅囁了一陣:“……文、文靜點的?!?/p>
眾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嘻嘻嘻了一陣,看在班長老好人的份上,沒接著逗他。
酒瓶再次轉動起來,被選中的有大冒險也有真心話,或者兩個都不選,自罰一杯。
童淮權當看熱鬧,一口口喝著手里的果酒,等薛庭發(fā)現(xiàn)不對時,他已經(jīng)喝下了大半瓶,臉上浮起了醉紅。
薛庭把那瓶果酒搶過來,看了眼度數(shù),揉揉額角。
后勁挺大。
今晚又要伺候醉貓兒了。
酒瓶骨碌碌地停下,瓶口對準了童淮。
童淮已經(jīng)半醉了,意識有些遲鈍,睜大眼看了會兒瓶口,才反應過來,笑嘻嘻的:“我允許你們窺探我細膩的少男心思。”
有個女生探頭:“童淮,你會怎么向喜歡的人表白?”
“???”童淮活了十七年,還沒有對哪個女生怦然心動過,為難地撓了撓頭,想了想,“過一陣會下雪吧,聽說下初雪時告白挺好,那就下雪的時候,把她約出來告白唄?!?/p>
眾人:“……”
不知道該對這份坦蕩稱贊好,還是吐槽好。
隨著中招的人越多,氣氛也越來越熱烈,男生被放倒了直接拖地上,女生待遇好一點,能躺在沙發(fā)上。
果酒的后勁慢慢上來了,童淮的眼睛像是蒙著層水霧,醉蒙蒙的,身子不知不覺歪倒,靠在薛庭身上。
薛庭垂著眼皮,無數(shù)次觀摩少年纖細的后頸與柔軟的卷發(fā)。
漂亮得像個娃娃。
有個女生不想喝酒,自罰一曲,拿著丟在桌上的麥克風,找到自己想唱的歌,輕柔的歌聲響起。
是《One and Only》。
溫柔的歌聲和熱鬧的場景奇異地相融在一起,成為了背景音。
他盯著童淮,嘴角彎了彎。
酒瓶在桌上劃過幾道弧線。
隨著一陣哨聲與驚呼,瓶口緩緩對準了薛庭。
童淮興奮極了,騰地轉頭看向薛庭,淺色的眼明澈如一泊月下的湖,倒映著薄薄的雪亮的光:“輪到你了!”
好似還能照映出人的本心。
拿著麥克風的女生在唱:“I don't want to be the secret you keep?!?/p>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向薛庭,拍著手大喊:“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I don't want to hide anymore?!?/p>
薛庭一眨不眨地望著童淮,抿了抿唇,隨即低低的嗓音響起。
“真心話?!?/p>
“I want you。”
童淮醉兮兮地趴在他肩上,笑盈盈的,等待他吐露真心。
其他人叨咕著:“初吻……算了,這種問題不敢問薛哥。薛哥,你的初戀是幾歲?”
酷暑落幕,秋風早已席卷了整個臨嵐市,冬日悄然來臨。
原來他們已經(jīng)共度這么長的時光了。
薛庭忽然想起初見童淮的那天。
上課三分鐘,許星洲在講臺上介紹著他,童淮突然推門而入,裹挾著盛夏燥熱的風,冒冒失失的,見到他,好奇地望過來,喊了聲報告。
話是對許星洲說的,笑容卻是對著他的。
像那天得到受傷的小貓回應時的笑,太陽般燦爛耀眼,是漫長而毫無邊際的茫茫黑夜中,一道猝然亮起的煙花。
啪地一聲,毫無征兆地亮起。
映亮了整片天空。
“I choose you?!?/p>
他的喉結輕微動了動,似乎很無奈地笑了下,半晌,認輸般闔了闔眼,淡聲道:“十七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