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只小貓咪

汪源覺得，張翠花這個名字起的著實妙。

“不是我自夸，”他在電話那頭說，“這樣一部戲，多少還得有點喜劇色彩中和一下——這個名字不僅符合劇中那一對村民的文化水準(zhǔn)，而且還容易引起觀眾的親切感，增強觀眾的同理心，方便他們更快融入角色劇情……”

對此，司景抱以長時間的沉默。

……死算了。

這特么還不如小花呢。

他后退一步，捏著鼻子認(rèn)了前頭那個名稱：“還是改回來吧。”

“哎？”汪源詫異，“這個名字不好嗎？明明是翠花聽起來更加順耳啊——”

司景沉默片刻，回答：“我怕我的貓抑郁?！?/p>

我特么明明是只公貓！

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性別放在心上?。?！

“明天帶你的貓來面試啊，”汪源冠冕堂皇地說，“我們也沒有確定一定要用你家的，要是有別家表現(xiàn)更好的，那我們可是要換貓的。這次的角色可是個熱門角色，爭搶很厲害的?！?/p>

話音未落，他生怕司景不肯把他家貓帶來，又匆匆補上一句，“一定要來??！”

司景說：“汪導(dǎo)，我明天有別的事，恐怕得讓闞澤帶過去?！?/p>

汪源對此全然不在意，“行啊。”

你來不來有什么關(guān)系，你家貓來就成了。

那可是我們未來的臺柱子啊……

他對那只貓的過分熱衷顯然讓非貓奴的商老師十分不解，老頭兒以手撫須，連看了他好幾眼。

至于嗎，眼睛里都有光了？

“至于?！蓖粼春V定，“你不懂——我有十足的把握，那只貓一定能一炮而紅。”

為什么，就因為它腿短嗎？

商老師看著多年老友的眼神就像在注視著一個神經(jīng)病。

就在此時，汪源家中養(yǎng)的橘貓也邁著標(biāo)準(zhǔn)的一字步過來了。一向嚴(yán)厲的汪源瞬間融化，拍拍手掌，試圖讓貓主子跳到自己膝蓋上，“咪咪，過來，讓爸爸看看——哎呦喂我的乖乖，不能伸爪子……”

橘貓顯然是不喜歡被他強抱，腿左右亂蹬，仿佛座肉做的泰山，肚子上白花花的一大圈肉跟著狂抖。汪源手上肉眼可見地多了幾道印子，卻仍舊沒松手，強行固定住那顆毛腦袋，給了個滿含老父親式的慈愛的大親親。

“爸爸的寶貝咪咪呦！”

叫的宛如在呼喚親生兒子。

商老師注視著他襯衫上沾染的貓毛 ：“……”

他要收回那一句，把剛剛“就像”那倆字去掉。

哪兒有什么就像？

這根本就是個神經(jīng)病。

老父親舉著喵兒子的一只爪子，還在樂呵呵向他炫耀：“老商啊，你看我的這只被我養(yǎng)的……哎哎哎？你去哪兒？哎哎？”

在他迫切地想要炫耀的呼喚聲里，商老師飛快地端起茶杯，頭也不回地從客廳出去了。

“貓毛飄的到處都是，臟死了?！?/p>

他扔下一句，遠(yuǎn)遠(yuǎn)避開。

而且，再在這兒待下去，總覺得會被這人的智障因數(shù)傳染的。

他可不想留下來給一只胖得要死的橘貓當(dāng)干爸爸。

——

商老師顯然不能理解貓咪的萌點。當(dāng)他坐在了試鏡地點的一排桌子后頭，瞧著一群貓的主人抱著家中的主子挨個兒走進來時，這種荒唐感就更重。除了通知司景外，汪源也詢問了別的貓主人，這會兒毛團子們一個二個進了房間，被放置在地上，喵喵叫著滿地走。布偶貓藍貓奶牛貓……各種顏色各種體型，晃花了商老師的眼。

他把雙腿收的更往里，生怕哪一只不小心就把毛蹭到了他身上。

汪源待在這一群貓里，卻無比自然，拿著筆一面詢問情況一面記錄。多少斤？多大了？做過絕育沒？有沒有經(jīng)過什么專業(yè)訓(xùn)練……

有的貓的確是聰明，不僅會作揖拜年，還會和人玩球、與人握手。汪源把各只貓的爪墊捏了一個遍，意猶未盡摩挲著指腹，在本子上記錄了一筆，公事公辦道：“回去等消息吧。”

商老師簡直坐立不安，憋了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附手過來，問：“有完沒完了？……什么味道？”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

汪源也聞到了，先是嫌棄地一蹙眉，隨后又張大鼻孔，多吸了幾口氣，提高聲音。

“喂，哪個不聽話的尿了？”

試鏡的房間外其實擺了貓砂盆，試鏡前的貓演員們得提前清理清理肚子里的庫存，以免待會兒不小心產(chǎn)出點什么來污染場地。這會兒一只英短被主人抱著，主人滿懷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頭的貓砂盆它用不慣，這孩子有點挑廁所……”

商老師頭一回有了想罵貓的沖動。這味道沖的不行，騷味兒極重，整個試鏡間像是變成了公共廁所，引得其他幾只貓也蠢蠢欲動，爪子在地上刨來刨去，像是想跟著來一泡。

“這可不行，”汪源說，指揮著他們都把貓抱出去，“找個人來拖下地——還有，你家貓腸胃不太好吧？趕緊去寵物醫(yī)院好好看看，別想著演戲了。”

他身旁的老友側(cè)過臉，凝視著他，目光里寫滿不可置信。

你居然還有心思關(guān)心一只貓的腸胃？

你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這屋里的空氣？？

“不臭嗎？”

“什么？”汪源怔了下，隨后反應(yīng)過來，滿不在乎地?fù)]揮手，“嗨……早就習(xí)慣了。這才到哪兒，更臭的時候你還沒感受過呢。”

他繪聲繪色，“當(dāng)初我們家咪咪吃壞了肚子，都來不及去貓砂那兒就拉的滿地都是。它拉就拉了，偏偏我家那臭小子，不知道從哪兒買回來個掃地機器人，那掃地機器人全給抹平了，跟攤煎餅似的……屋里頭又開了空調(diào)，我一回來，那味兒……”

他哈哈大笑，老友卻連鼻子都皺了起來，不自覺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望他。

好笑？

這是真的腦子有毛病吧，臟死了好嗎！

“這些都是前菜，”汪源打發(fā)了房間里的試鏡者都出去，這才說，“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司景養(yǎng)的那只最合適。闞澤什么時候到？”

工作人員回答：“汪導(dǎo)，已經(jīng)來了。這會兒讓他進來？”

汪源點點頭，“進來?！?/p>

他又回過頭，與老友強調(diào)：“老商，別的都能不看，這只不能不看——保管你看了它茶不思飯不想，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把它偷過來。我當(dāng)時在照片里看見它時，嗨，那可真是要人命！這貓真是……”

他響亮地嘖嘖著，像是詞窮了。商老師商從云也只好坐直了身，等著看老友的夢中情貓。

他倒要看看，到底能長成個什么模樣？

真能扛起票房？

篤篤篤，門敲響三聲。

門外的闞澤抱著一小團進來了。他與兩個人都認(rèn)識，張嘴客客氣氣喊了句汪導(dǎo)，又叫了句商老師，“我把小花帶過來了?！?/p>

“快快快！抱來我看看！”

汪源的呼喚聲里，闞澤微微放松了臂彎。里頭有一個圓乎乎的小腦袋蹭地從臂彎里抬起來，只有手指長的短腿踩在闞澤手臂上，昂起頭。

它周身都是奶茶色的毛，細(xì)而軟，蓬松起來的時候就像是顆毛球，唯有甩來甩去的尾巴尖尖上有一點橘色。橄欖青的眼睛圓溜溜，直直地注視著人，澄澈又無辜，商從云的眼睛與它對視上了，它舔舔嘴，細(xì)聲細(xì)氣地咪嗚了一聲。

連聲音都透著奶味兒。好像那香甜的牛乳氣息滲出來了，一直淌到人心里。

甜的。

“我的個乖乖！”汪源高叫一聲，迫不及待伸出手，“來來來，讓我抱抱！快，來我這兒——”

他手還沒碰到那身瞧起來便很好摸的小軟毛，就被中途截了胡。另外一只大手從他和那小可愛的中間探過去，堅定地把他隔開了，隨即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了貓崽子的頭上。

汪源：“？？？”

商從云緊抿著嘴，先是試探性地摸摸腦門兒，察覺到手感是當(dāng)真不錯，漸漸就變成了用掌心包裹住整個小腦袋。

手指傳來了第一直觀的感覺，軟。

緊接著是溫?zé)帷?/p>

溫度恰好，就好像是在冰冷的冬天泡進了水里。手心里的小腦袋晃晃蕩蕩，貓崽子慢慢把頭抬了起來，詫異地盯著他看。

那些細(xì)細(xì)的絨毛從指縫里露出來了，商從云又不由自主薅了一把：“……”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軟又好摸的東西？

他的手活像是用502粘在了司景頭上，汪源張大了嘴，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喃喃：“老商？”

你剛才不還嫌棄的要死嗎？

你這會兒倒是把手從人家家孩子頭上松開?。?/p>

闞澤心中有些不樂意，也跟著喊：“商老師?！?/p>

他堅定地把男人的手拿下去。

“小花不喜歡被別人摸?！?/p>

像是為了印證這話，司景又重新往回縮了縮，只露出一雙橄欖青的圓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方才有一只長毛貓掉毛掉的厲害，這會兒空氣里還有絨毛在飛，沾染到了他濕潤的鼻子上，司景抽抽鼻子，張開嘴，露出一行尖尖的小白牙打了個奶聲奶氣的噴嚏，“阿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