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火神眷顧

巨力之盾的倒塌具有絕對的震撼力。那高聳的巨墻沐浴火球，傾倒時伴隨著轟然巨響，壓砸下來時震蕩地面。樹木被壓折俱斷，矮人的鍛造爐火流迸濺，屋舍全部毀于頃刻之間。格雷手腳冰涼，矮人的婦孺都在這里。他奔跑過去，已經(jīng)有人丟開武器開始徒手挖刨?？墒翘鷩乐兀檬指就诓怀鰱|西。

玫瑰守衛(wèi)軍雙面包抄，在墻后等待多時的騎兵長驅(qū)直入。長槍喝令在矮人頭頂，馬匹奔跑在矮人周圍?；靵y中泥土豎起圍圈，格雷還在做抵抗。四處砸墜的火球使他必須抱頭奔竄，格雷跪在圍圈中心，雙手觸地。

“我不相信眼睛?！备窭渍f，“我不相信此刻所見的一切！所以起來！沸騰起來！聽我的號令！”他捶著地面，泥土像是煮開的水一般全部沸騰起來，騎兵的馬蹄陷進去，掙脫十分艱難。但這遠遠不夠，對方人數(shù)占據(jù)優(yōu)勢，兩面的長槍整齊揮下，對準被圍在中心的矮人。

“放下斧頭?！睘槭椎哪腥瞬鳖i刺有玫瑰，他的馬在泥土沸騰之間嘶鳴，他不斷地勒著韁繩，對格雷喝斥道，“放下斧頭停下攻擊！矮人已經(jīng)被包圍了，這里現(xiàn)在是玫瑰的地盤，格林人將成為森林新的主人！格雷！不要再多做犧牲，那絕非明智之舉?！?/p>

“我要沸騰，我要咆哮，我要大地的嘶吼！”格雷在火雨間抬起身，指向騎兵，“吞沒格林人！”

大地都在晃動，馬匹受驚掙脫束縛。地面的沸騰停止一瞬，緊跟著像是海浪一般洶涌翻騰，傾蓋向守衛(wèi)軍。

格雷就在這時站起來，他雙手握緊巨靈之斧。這把斧頭曾經(jīng)在他父親的手中劈出一條瀑布，而現(xiàn)在它被高舉，格雷閉眼猛然重砸向地面，龜裂從腳底開始迅速綿延，泥土像是波浪分開，它們從這里突涌，撞翻了守衛(wèi)軍。

巫師們再次輕磕法杖，一個個星陣從腳底接連亮起，與天空之中相互輝映，瑩光構(gòu)成無數(shù)交錯的線條，在格雷泥土的最前端編織成兜袋，將泥土的攻勢遏止在面前。地面的龜裂也被掐住，格雷的咆哮無法再更近一步。

然而就在這時，疾竄起的藤蔓將巫師們的法杖栓緊，猛地拉向后方。闊別鹿披著星輝從深處奔跑而出，它們的鹿角兇悍，抵得騎兵必須后退。

“人類能夠經(jīng)過深兵森林，是精靈給予的唯一優(yōu)待?！摈燹钡穆曇糌瀼厝珗?，她溫柔的光芒遮掩星陣，在溪流的波動中，火球的流墜都變得緩慢，“羅珊娜打算擊碎她先祖建立的聯(lián)盟，與我們劃地為敵嗎？”

法杖被束縛的剎那，瑩光頓時破碎。格雷的泥土來勢洶洶，整個森林一片動蕩。精靈的溪流之輝迅速布滿，赤足走出的黛薇裙擺長延，她的藍眸望到窺世之眼。

“到我身邊來，格雷。神殿不該進入我的視野?！摈燹蔽⑻?，輕聲道，“我曾在闊別河畔告訴教皇，如果巫師膽敢跨入森林，我的怒火將席卷寂靜冰脈?！?/p>

藤蔓繃緊，將巫師們撂倒栓成一團。他們的詠唱可以阻擋格雷，卻沒辦法抵抗黛薇。她的美貌與諸神的傳說一齊揚名，精神角斗中斐吉都未必能夠匹敵。

“我正在為您開辟新的樂園?！绷_珊娜的聲音透過窺世之眼，“您駐守闊別河太久了，精靈總是屈于一角，矮人占據(jù)了大片森林，這對精靈而言并不公平?！?/p>

“于是你將自己變?yōu)榱耸澜缣炱?。”黛薇看向四周，“擊碎了矮人對王國的忠誠，尋求著格林人的‘公平’，還要精靈為此感激淋涕。小女孩，你的貪心正在吞噬格林?！?/p>

“我的格林正在變得勢不可擋?！绷_珊娜似乎點了煙，她輕吸一口，“您如此美麗，諸神都愿將您捧在掌心，沒有男人會拒絕您的目光。您不該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殺戮與您并不相配。這場糾紛只有格林人和矮人，如果格雷愿意，我非常樂意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好好談總好過兵戎相見。但他一意孤行，不斷催促著我的軍隊。機會被矮人自己撕碎，我能做的只有暴力回應(yīng)?！?/p>

“你將暴力當作萬能之源?！摈燹睋徇^身邊闊別鹿的角，“看起來它讓你戰(zhàn)無不勝?！?/p>

“我認為您該明白。”羅珊娜笑了笑，“正如您當初用毒酒殺掉了夏戈，憑靠暴力驅(qū)趕紫羅蘭，讓闊別河重歸精靈之手。我只是在做與您相似的事情。”

“你的父親一定花費了不少時間教你說話的藝術(shù)。”黛薇說，“你們顛倒黑白的技巧如出一轍?！?/p>

“誰知道呢，總之我是個幸福的孩子?！绷_珊娜彈了煙灰，“比起柏格。”黛薇的目光仿佛落在了她的臉上，羅珊娜架起手，回看黛薇，“精靈想要統(tǒng)治戰(zhàn)場？不，你們應(yīng)該待在后方。就算是尊貴的黛薇也沒辦法抵抗我的軍隊——因為我早有準備?！?/p>

南邊陡然豎起一排三人高的弩機，踩踏式的操作使它們在轉(zhuǎn)動時會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夜空下每一個“咯噔”聲都像是驚雷，矮人中傳出驚呼，這一次他們情不自禁退向后方。

“感謝偉大的巨靈之王，老伯朗是個天才?！绷_珊娜說，“他為矮人設(shè)計了最適合也最強的兵器，并且將這個設(shè)計教給了每一個子民。齊洛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格雷，在這里，你的成績只能得到不及格。最后一次機會，我再說一遍?！?/p>

弩機上的長箭陡然亮起神殿咒印，火光登時燃燒在箭頭，那可怕的穿透力已經(jīng)透過冷硬的線條傳遞全場。

“朗曼矮人。”羅珊娜說，“放下武器?！?/p>

全場寂靜。

格雷的肩頭從未如此沉重，重得他幾乎要抬不起斧頭。掌心的印記在沉默，可是他也從未如此沉淀這顆心。

“齊洛……”格雷的喊聲緩慢，“背叛者靈魂永歸深淵。我，將送你去往盡頭?！彼玳_腳步，猛地沉身咆哮，“朗曼矮人——永不后退！”

矮人的嘶喊穿透黑暗，讓長槍刺進來！后退即為彎腰，脊梁寧可被咬碎也不該彎曲。

弩機“噠”的一聲，一秒停頓之后，嘯聲穿破云層，疾風被燃燒的長箭撕裂，它們破勢而來。

格雷正對著長箭。

我們所有懼怕的，終有一天，要超越它，擊破它，自己跑著去撞碎它！寧愿粉身碎骨也要踩過它，不要怕，不要總是被“懼怕”而困擾。這個世界能夠打敗自己的只有自己，除了正面之外別無選擇！

格雷抬步向長箭，他砸下斧頭，再一次張開手臂，這一刻他不再是模仿父親的兒子，而是一面真正的墻。

“起來！”格雷紅著眼嘶聲。

矮人頭頂?shù)幕鹎蚍?，腳底的泥土像是帶著生命一般倏地拔高，一面墻，一面嶄新的墻正在誕生。

第一支長箭砰然撞在墻壁，震裂的破口被泥土迅速修補。墻正在無限升高，格雷和印記像是第一次全心交融，整個大地都在聽憑他的調(diào)動，泥土如同肢體一般輕易重生。長箭撞在墻壁，破損的口再爆開，土屑不斷下墜。黛薇的詠唱從后方傳出，藤蔓從地面攀延而出，為墻加固。

第二支箭撞上來時格雷雙手在顫抖，他汗流直下，抵住了下一刻的爆炸。第三支箭撞在墻壁時格雷后退一步，那駭人的力道推著他后退，胸口如遭重擊。腳底下逐漸磨出痕跡，他正在被推著往后，墻跟著松掉土屑，破口的修復(fù)被迫減速。第四支時墻壁出現(xiàn)傾斜，被箭撞得幾欲傾倒。

“撐起來……”格雷從牙縫里擠出字眼，滿頭大汗，泥土的加固變得沉重。

“你覺得自己能扛多久。”羅珊娜碾滅煙，“格雷，妥協(xié)已經(jīng)是矮人唯一的生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