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霍闌走的時候，梁宵特意從劇組請了個假。

和向來嚴苛內(nèi)斂的霍總比起來，梁先生無疑格外放得開， 毫不客氣地拽著霍闌墨跡了一路， 又扣下了一條領(lǐng)帶兩顆扣子。

順利給他們霍總哄得臉色好看了不少。

“等到家了， 跟我說一聲?！?/p>

梁宵摸出顆早備好的領(lǐng)扣， 給被拆得零零碎碎的霍總別上了：“落地報個平安。”

仗著保姆車上只有自己人， 梁宵沒客氣，貼著他頸間蹭了蹭：“累了就發(fā)消息找我聊聊天， 我一下戲就看手機，不開靜音?！?/p>

霍闌靜靜聽著，伸手攬住梁宵，逐字逐句地認真跟他學(xué)：“下戲告訴我， 想家了給我發(fā)消息?！?/p>

梁宵痛痛快快點頭答應(yīng)：“行?！?/p>

“正好， 今晚《歲除》就該首播了?！?/p>

梁宵算算時間，笑著逗他， 伸手胡嚕他們霍總的腦袋：“忙就算了， 有時間的話就幫我貢獻個收視率……”

霍闌稍稍低頭，由著他毫無章法地亂揉一通：“第一集 沒有你?！?/p>

梁宵：“……”

梁宵沒預(yù)料到這個， 張了下嘴：“哦。”

梁宵盡力想了想：“沒事， 兩集聯(lián)播，第二集 后半段應(yīng)該就出來了，我回去看看第幾分鐘……”

霍闌：“十七分二十四秒?！?/p>

梁宵愕然抬頭，摸了摸霍闌的額頭， 又仔細摸了摸自己的。

“樣片送審之前， 先給了星冠一份?！?/p>

管家在邊上，給梁先生打小報告解惑：“您需要的話， 我們這里還有剪輯版、刪減鏡頭匯總版、無臺詞工作專用白噪音版、細節(jié)慢放高清臻享版……”

猝不及防被管家出賣，霍闌蹙緊眉回身，神色沉下來。

管家見慣了大風(fēng)大雪，沉穩(wěn)地抹掉了頭頂上的小冰碴，看著梁宵：“回頭等營銷部那邊的mv制作大賽評比結(jié)果出來，前三名的作品也給您分享一份?！?/p>

梁宵愣了半晌，看看霍闌，嘴角盡力壓了幾次，還是繃不住地抬了抬：“……行?！?/p>

霍闌不想他們往外隨意說這個，沉了聲剛要訓(xùn)斥，梁宵已經(jīng)可靠地朝管家一點頭，及時扳回了霍總的腦袋：“好看嗎？”

“……”霍闌周身氣勢斂盡，靜了靜，任他雙手捧著自己的頭：“好看?！?/p>

梁宵高高興興：“有多好看？”

霍闌已經(jīng)看了很多遍那些鏡頭，幾乎比梁宵自己更清楚每個細節(jié)，被他這么追著問，顧不上責問管家，耳廓幾乎有些發(fā)燙。

偏偏梁宵還很想聽，滿心期待地拽著他不撒手：“帶感嗎？帥嗎？讓人想扛回家嗎……”

霍闌低聲：“很想?！?/p>

梁宵張了下嘴，后頭的話沒說出來。

評價太高，梁宵難得的有點臉紅了，摸了下腦袋，低頭笑了笑。

“很出色……”霍闌垂下視線，攏著他的手，“非常耀眼，會發(fā)光?！?/p>

梁宵被夸得有點兒找不著北，咧嘴樂了一會兒，盡力謙虛：“一般，還沒發(fā)揮得特別好……”

梁宵拽了拽霍闌，耳朵紅通通地小聲跟他說話：“那你想我了，記得看電視?！?/p>

霍闌輕點了下頭：“你想我――”

霍闌頓了下，沒能從梁宵的例子里舉一反三，不自覺攥了下拳，眉峰蹙了蹙。

梁宵靈機一動：“我就看財經(jīng)新聞。”

霍闌：“……”

梁宵：“……”

管家嘆了口氣，幫忙打開車門：“霍總，到機場了?！?/p>

熱度剛剛下去，梁宵現(xiàn)在不適合跑去機場送人，留在車上，殷殷朝一步三回頭的霍總揮了半天的手。

航班的時間定得早，梁宵回到片場，剛好趕上了自己的戲份。

“用不著這么趕。”

靳導(dǎo)聽說他去機場送了個人，大致猜著了是怎么回事：“狀態(tài)行不行？不行就下午再拍。”

“不要緊。”梁宵笑笑，“我們說好了，都不影響工作。”

靳振波仔細看了看他的精氣神，沒多說，點了下頭，把劇本交給了負責下一場的副導(dǎo)演。

劇情交叉著拍攝，近來天氣晴朗，適合拍紅磚琉璃瓦的宮闕朝堂戲，劇組的片場也挪回了那一片造價不菲的宮殿群。

“這段是你躲避暗衛(wèi)追殺，被堵了幾次，索性燈下黑，華山一條路進了宮?！?/p>

靳振波叫人去調(diào)整設(shè)備，親自給他說戲：“你回了這個地方，這兒你已經(jīng)熟透了，閉著眼睛也能走清楚?！?/p>

梁宵被化妝師圍著收拾，點了點頭。

“但物是人非?！苯鶎?dǎo)說，“宮闕你認得，里面的人和景致都已經(jīng)變了。”

“就好像……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但你熟悉的人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熟悉的東西當然也都被撤走搬空了?！?/p>

靳振波最近剛和同為最優(yōu)秀導(dǎo)演的宋祁導(dǎo)演探討了說戲的經(jīng)驗，難得有耐心，特意說得細了些：“能找到感覺吧？”

“……”梁宵抬頭，看了看一身正氣的導(dǎo)演，把捅在胸口的刀一把一把拔出來：“能。”

靳導(dǎo)很滿意，點點頭：“你自己多體會一下。”

梁宵自己多體會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有點擔心。

霍闌才剛上飛機，梁宵原本還沒來得及開始想，現(xiàn)在被導(dǎo)演這么一提，不由開始擔心起了套房會被收拾成什么樣。

他的行李其實不多，滿打滿算也占不了什么地方，要是真被搬空了……

……那也太凄涼了。

還不如讓經(jīng)紀人幫忙聯(lián)系酒店，看能不能重新定個勤儉節(jié)約的標間。

梁宵按下念頭，沒多走神，配合著化妝師側(cè)了個頭。

靳導(dǎo)向來要求自己出現(xiàn)在演員們視野的中心，跟著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這一段沒有臺詞，全靠動作語言和神態(tài)語言追內(nèi)心戲，近景鏡頭會很多，要找準感覺?！?/p>

梁宵想了想：“好?！?/p>

靳振波：“會吊威亞，做好防護?！?/p>

“知道了?！绷合πΓ爸x謝您?！?/p>

靳振波對他的戲感一向滿意，沒再多廢話，點了下頭，收起劇本出了化妝間。

一整天的戲下來，梁宵回到場邊，手機上已經(jīng)攢了好幾條霍總發(fā)過來的未讀消息。

“應(yīng)該沒什么事，就是到家了和你說一聲?！?/p>

段明一直幫他盯著，把手機遞過去：“特意說了讓你專心拍戲，不用急著回?！?/p>

梁宵在房頂上奔波了一天，剛下來沒多久，還有點晃，擦了擦手接過來：“什么時候發(fā)的？”

“沒多長時間?！倍蚊髯屗麅芍皇帜檬謾C，幫他把身上的布條扒了一層，“估計公司的事多，才到家。”

威亞衣已經(jīng)脫了，段明看著他貼身衣物上洇出來的那點淡紅，沒忍住又皺了下眉。

梁宵不以為意，手上飛快給他們霍總回消息，嘴角不自覺地往起抬：“沒事兒，我細皮嫩肉……”

段明皺著眉：“不是肋骨外擴嗎？”

梁宵：“……”

梁宵回完了消息，放下手機：“不是，這是omega的榮耀?！?/p>

確實不是梁宵的肋骨和威亞犯沖，omega天生皮膚好，怎么折騰也曬不黑糙不起來。當初趕上夏天跑片場，三十幾度的高溫暴曬一天，在一群礦工里視覺效果幾乎拔群。

相應(yīng)的，這種難免要被勒著抻來扯去的工作，就算防護得再到位，也多多少少要弄出點傷。

影視拍攝的時候，omega演員大都會找體型相對單薄的beta替身代勞，倒不光是耍大牌怕吃苦，也確實有身體素質(zhì)的限制。

“但凡里頭多穿兩件衣服，也不至于磨成這樣?！?/p>

段明看了這么多次，依然不習(xí)慣，拽著梁宵去卸妝換衣服，忍不住損他：“你這成功之路可真是血肉鋪成的……”

梁宵知道他看不順眼，笑著給經(jīng)紀人捶了捶背。

段明沒消氣，把他塞進換衣間，依然忍不住嘮嘮叨叨：“先前做替身的時候，也沒這么拼?！?/p>

“替身要求不高?！惫叛b難穿難脫，梁宵有點兒費勁地解著盤扣，給他解釋，“我替的那些演員，塞兩件衣服剛好……”

先前做替身的時候，要求相對不高，為了貼近原演員的體型，很多時候還有往里面套衣服的機會。

《云旗》的制作走了大美術(shù)的路子，攝像指導(dǎo)一律是從電影劇組過來的，從布景到服裝道具都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就算沒有靳導(dǎo)水漲船高的要求，梁宵自己也忍不住精益求精。

手機響了兩聲，梁宵解著盤扣，飛快點開消息看了看。

“霍總的消息？”段明跟他置不起氣，找了把椅子讓他坐下，“說什么？”

梁宵看了半天，沒忍住，嘴角抬了下：“說他在看電視?！?/p>

段明：“?。俊?/p>

“段哥，你不懂。”梁宵熟練地接收了《有關(guān)中云斂一角的賞析與討論（一）》，存進保密文件夾里，“這是情趣?！?/p>

“……”段明不打算救他了，過去拿了醫(yī)藥箱：“行?！?/p>

這幾天的戲都沒什么臺詞可背，梁宵正愁沒什么事做，高高興興給霍闌回了兩條消息，把手機放在一邊。

這次的威亞強度比上次好些，吊著的時間長，要旋轉(zhuǎn)蹦跳的情節(jié)卻不多，磨破了的地方也傷得不嚴重。

梁宵好容易脫了外面的衣服，看看洇血的位置，深吸口氣一閉眼一橫心，拽著衣服一把扯開。

段明剛洗干凈手，拿了瓶礦泉水，準備幫他洇一下：“……”

段明：“失去了霍總讓你變強了這么多嗎？”

梁宵頭暈眼花，奄奄一息往下淌：“Q……”

“AQ，別說話了，閉嘴歇會兒?！?/p>

段明幫他說完，把人拎起來放回椅子里，蹲下來給傷口消了消毒。

梁宵有氣無力癱成一片，摸過手機又看了看，扒拉著那幾條聊天記錄，往回翻了翻。

“回去你自己再處理一下?！?/p>

段明把創(chuàng)可貼給他貼上：“還有什么事嗎？沒事兒我跟劇組說一聲，叫車來接了?！?/p>

梁宵有點猶豫：“沒事……”

段明：“但是？”

但是梁宵一想起空蕩蕩的總統(tǒng)套房就有點凄涼，不很想回去，跟經(jīng)紀人小聲商量：“要不咱們加段夜戲？”

段明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在醫(yī)藥箱里翻了翻體溫計。

“就是說說?！绷合皶r按住他，掩著衣襟坐起來，“我去看看，說不定誰背臺詞要我?guī)兔Α！?/p>

“誰敢用你……”段明忍不住吐槽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yīng)過來，抬頭看了梁宵一眼。

梁宵還在研究那兩片創(chuàng)可貼，一會兒就掀開衣服看看，心疼地抱住自己，低頭挺費力氣地往創(chuàng)可貼上吹兩口氣。

段明不忍心說他了，嘆了口氣：“去吧?！?/p>

劇組的夜場向來和諧，進度并不很趕，不少人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聊天，白天采購來不能久放的糕點都會統(tǒng)一趕在零點前解決。

靳導(dǎo)晚上不常在，制片主任盯得向來寬松，等戲的演員也比白天放松出很多。

梁宵難得參與一次茶話會，捧了滿懷被塞過來的點心，實在忍不住好奇：“為什么不用模型？”

“模型一套要五千?！敝破魅涡χo他分芙蓉酥和桂花糖蒸栗粉糕，“買點心才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