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大咧咧道:“你們不是鬧掰了嗎?”
林啟筷子上白嫩嫩的魚肉掉了下來,砸到了餐盤上,他難以置信,“你說我和賀曜這樣……算鬧掰了?”
張昊眼看著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趕緊道:“不不不,當(dāng)然還有可以挽回的余地?!?/p>
說著,張昊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他放下筷子,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林子,話說,你和賀曜什么時候好上的?”
聞言,林啟收起眼淚,埋頭吃魚。
張昊:“別躲,沒用!”
林啟:“咳咳,我被魚刺卡了……”
張昊:“又不是小孩子,別裝!”
林啟:“……”
他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需要先講下出柜經(jīng)歷嗎?”
張昊想了下,“跳過,直接講你和賀曜的事。”
“遵命。”林啟咽了咽口水。
半個小時后。
張昊猛地拍桌子,起身大吼道:“什么?????!”
他的大動作吸引過來不少正在吃飯的同學(xué)的注意,林啟擔(dān)心影響不好,趕緊揮手道:“坐下,坐下,坐下再說?!?/p>
張昊也注意到自己吸引過來不少人,他不好意思的咳了下,重新坐下,然后一轉(zhuǎn)神態(tài),身子往前傾,“你說你之前說的那個網(wǎng)友A就是你自己??”
林啟點點頭。
張昊:“所以最先看上人家,跨越兩人之間的層層差距,主動告白的人是你?”
林啟:“嗯?!?/p>
張昊:“然后在把校草搞到手以后,突然又改變想法,說想好好學(xué)習(xí),所以琢磨著辦法要和人校草分手的人也是你??”
林啟欲哭無淚的點點頭,“嗯呢?!?/p>
張昊:“我去,你個渣渣??!”
林啟:“哭.jpg”
張昊:“收回我之前說的網(wǎng)友A最渣的話,你比網(wǎng)友A都渣!”
林啟:“……我就是網(wǎng)友A?!?/p>
張昊:“閉嘴!渣男不配說話!”
林啟:“……”
林啟看寫憤憤不平的張昊,遲疑了下,問:“昊啊,你……不排斥我喜歡男的?”
張昊拿起筷子,給他翻了個白眼,“9012年了,同學(xué)。”
林啟愣了愣,突然覺得感到有點欣慰。
上一世,他還活著的時候,同樣的時間,當(dāng)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出柜,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也是有過……過命之交的朋友。
當(dāng)對方聽到他喜歡男人的那一刻,仿佛就像見到頭上長角的惡魔,被嚇得立即往后退,然后,恨不得離得越遠(yuǎn)越好。
那是唯一一個林啟最信任的人。
后來……
想到后來發(fā)生的一切,林啟眼神暗了下來。
船上那天的爭斗就像發(fā)生在昨天,歷歷在目,喝酒,被下藥,脫力,最后被推下無底深?!?/p>
林啟做夢也沒想到,他會被這輩子,唯一一個,最相信的人背叛!
“林子,林子?”
林啟思緒被張昊的聲音拉回籠,他看著面前的人,眼里的陰沉褪了下去。
“啊,怎么了?”他的眼神恢復(fù)清明。
“我是問你,所以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張昊道,“難道就借著這個機會,和賀曜一次性斷個干凈?”
林啟這樣想過,但是最后覺得不合適。
“不過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這么做,恐怕以后就真的算是和賀曜鬧掰了?!睆堦坏馈?/p>
“我知道,所以我想先和他解釋清楚?!?/p>
“解釋?”張昊道:“怎么解釋?哦,說你原本打算和他分手,但是沒想到,還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就突然發(fā)生了意外,所以請允許你重新撤回銷檔,然后按照程序重新再來一次?”
林啟:“……”別這樣。
張昊道:“這行不通的。目前有兩條路可行:第一,借著這次機會,和賀曜坦白,一次性和他斷個干凈,然后做好以后成為仇人的準(zhǔn)備;第二,放棄這個分手計劃,好好和他過,你們還是相親相愛的戀人……”
林啟白了他一眼。
張昊:“額不……同桌?!?/p>
林啟問:“沒有第三條路嗎?既不用傷感情,也不用談戀愛?!?/p>
張昊:“我暫時是沒想到,如果你想到了可以和我商量商量?!?/p>
林啟嘆了口氣。
煩。
賀曜不來教室自習(xí),張昊說因為人家是校霸,所以正常;賀曜不去考試,張昊說因為人家是校霸,所以正?!?/p>
可是已經(jīng)四天了,賀曜既不來教室,又不去考試,也完全不接他的電話。
如果都這樣了,林啟還繼續(xù)覺得他和賀曜沒事,還覺得這樣是這樣是正常的,那他覺得自己可以去直播裸奔了。
——沒有人性。
賀曜突然就消失了,像一夜之后就突然不見的螢火蟲,連帶著那點瑩瑩微光。
林啟一個人坐了將近一個星期,感覺內(nèi)心空虛寂寞。
沒有同桌的日子,真的很無聊。
他拿著手機,趴在桌上,一次又一次的撥出同樣的號碼。
但無論他撥多少次,那邊傳來的,永遠(yuǎn)都是無止境的呼叫聲。
他嘆了口氣。
突然,誘人的熟悉香味飄進(jìn)鼻子,視線瞥到桌上的紅燒肘子。
林啟腦袋一個激靈,猛地直起身,驚喜道:“同桌?!”
然后看到了吳威那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臉。
林啟失望聳下臉。
吳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那個林哥,我聽說你喜歡吃肘子,今天剛好出了趟學(xué)校,路上有賣我就給你買回來了,順便……帶著肘子來賠罪?!眳峭穆曇粼秸f到后面越小。
林啟重新趴回桌上,聲音百無聊賴,“不吃,拿走?!?/p>
吳威見他拒絕了自己的肘子,把求救的視線投向彭康,彭康用口型給他比著“解釋”,意會的吳威趕緊照做,“林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鬧得這么嚴(yán)重,我當(dāng)時真的就是,就是眼瞎了,我應(yīng)該先看一遍,不應(yīng)該直接給念出來!”
林啟:“呵呵?!?/p>
彭康捂臉。
吳威:“額不!看了也不念出來!”
彭康再次捂臉。
林啟:“呵呵呵。”
一米八的大個吳威感覺淚腺要崩塌:“那我不看總行了吧……”
林啟直起身子,“這才叫人話?!?/p>
吳威:“是是!”
林啟:“肘子拿來?!?/p>
彭康幫著感覺松了口氣。
肘子是用塑料袋裝的,沒有紙盒,也沒有手套。
林啟隔著袋子,捏住肘子,啃了一口,“……味道淡,沒有賀曜帶來的好吃。”
吳威心想,那能一樣嗎,人老大那個是國際餐廳大廚做的,他這個就是一路邊攤,沒有可比性,一點都沒有。
林啟邊啃肘子,邊問吳威:“你知道哪兒能找到賀曜嗎?”
吳威想了下,“我不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但是我知道誰會知道。”
林啟:“說人話!”
吳威:“我知道誰能找到老大!”
林啟停下啃肘子的動作,抿了抿嘴上的油花,“告訴我?!?/p>
拳擊館里。
李鑫兩臂展開,重重靠在身后的護(hù)欄上,身體跟著彈了兩下,脫下頭上的護(hù)具,滿額都是大汗,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老大,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喘口氣?!?/p>
這已經(jīng)是他被KO的第十次了。
對面的人一米九的身高,手臂上的露出肌肉線條完美,護(hù)具下是一張堅毅的輪廓,猶如天工杰作的五官,毫無瑕疵的皮膚,除了流了點汗,發(fā)型略微比平時凌亂了一點,身上的魅力半分不減,甚至因為運動,有更甚的趨勢。
他道:“出拳無力,耐力不足,你該鍛煉了。”
李鑫嗓子干涸,“不,是你這個健身狂魔鍛煉過度了?!?/p>
賀曜無心和他扯,躍下臺,接過張偉林遞來的運動飲料。
李鑫也下來,坐到他旁邊,“曜哥,你把衛(wèi)倫那家伙打了,真能沒事?”
張偉林在旁邊戲謔道:“老大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衛(wèi)倫,那傻逼不是正在醫(yī)院里享受著VIP病房呢嘛,哈哈,鼻梁都折了! 讓他再犯沖,我早看他不順眼了,這回我站老大?!?/p>
李鑫道:“可是,畢竟衛(wèi)倫他爸是校董。”
張偉林不屑地“切”了一聲。
賀曜放下手里的飲料,淡淡道:“沒事,也就是多了個無聊的飯局而已?!?/p>
放在臺邊上的手機又震了,吸引過三人的注意力。
李鑫嘆了口氣,問:“老大,真一直不接?林啟都打我電話都快打了幾十個了?!?/p>
張偉林也默默掏出手機,露出委屈的表情,“我也是?!?/p>
李鑫問賀曜,“真不考慮見見他?”
“見他?”賀曜嗤笑,眼里流出幾分冷意,“等見了他,再親耳聽他說一次要和我分手?”
李鑫不說話了,事情經(jīng)過他和張偉林都很清楚。
“他說他不僅不喜歡我,甚至根本沒有對我動心過?!辟R曜咬著牙,眼里露出幾分狠意。
“老大,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誤會呢?”李鑫緩和氣氛道:“也有那種,玩真心話大冒險的,輸了就要給自己的男朋友寫個分手信什么的?!?/p>
賀曜眼神微動。
張偉林見狀,急忙加上,“對對對,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你一個人在這里生悶氣也沒有辦法解決的,不如直接和當(dāng)事人面對面,萬一真的像李鑫說的,只是和誤會呢?因為誤會而錯過,這就太可惜了!”
誤會?有可能只是誤會嗎?
……他不知道。
“再說吧?!?/p>
林啟看著無數(shù)個未撥通的電話,無奈的把手機甩到一邊。
想了一下,又重新拿回手里。
最后一次,再打最后一次,如果這次賀曜也不接。
那……那他就按張昊說的二選一……借著這個機會,和賀曜一拍兩散。
他沉了沉呼吸,翻出賀曜的號碼,按下?lián)芡ㄦI。
嘟、嘟、嘟……
手機每響一聲都讓他覺得無比煎熬,然后在響了十幾聲后,不響了。
林啟同手機一樣沉默了幾秒:“……”
然后拿起床上的枕頭砸到墻上,“不氣,我一點都不氣……”
狗逼賀曜,有種一輩子別接電話??!
林啟坐在凳子上,從窗邊往外看,除了參差不齊的高樓,還有望不到天的霧蒙蒙的天。
這鬼天氣真是像極了他此時的心情。
煩躁,還有點想打人。
一道中年婦女的吼聲從門外傳來,“林啟,下樓去買瓶醬油?!?/p>
林啟百無聊賴的起身,打開門,走出去,摸摸兜里還有幾塊錢,話也不說就直接出門了。
他住的小區(qū)是老式小區(qū),樓下沒有超市,要買東西,就得直接出去小區(qū)外面,那兒才有商店和超市。
看著雖然麻煩,但其實小區(qū)面積不大,樓也沒幾棟,走幾分鐘就能出去了。
林啟來到這兒的最先幾日,因為摸不清路,所以還得導(dǎo)航,到了現(xiàn)在,他幾乎閉著眼睛到處亂串,最后都能閉著眼睛回到家。
小區(qū)外面有好幾家超市和商店,林啟幾乎眼睛都不眨就直接拐進(jìn)了“林氏商店”。
起因要從前不久說起,因為經(jīng)常被使喚下樓買東西,不是香煙、啤酒,就是醬油、醋,林啟偶然進(jìn)了一次“林氏商店”以后,就被里面的阿姨熱情態(tài)度所感染,他一來,阿姨都要給他送幾個零嘴,棒棒糖啊,散裝果凍啊什么的。
每次林啟都婉拒,但阿姨堅持要給,一來二去,林啟對“林氏”熟了起來,又因為經(jīng)常接人家的東西,也就經(jīng)常來光顧這家的生意了。
他拿好醬油,阿姨又照例給他多放了一根棒棒糖,還對他說:“看你一直悶悶不樂的,吃個棒棒糖讓心里甜一點。”
頭一次,林啟覺得推銷詞能那么窩心,忍不住道:“謝謝阿姨?!?/p>
“不客氣,快回去吧,不然待會兒下雨了。”
“好。”
林啟一手提著塑料袋,一手拿著棒棒糖,悠閑了進(jìn)了小區(qū)內(nèi)部。
小區(qū)整體都有些破舊,包括路邊的花花草草,以及唯一的一個籃球場,花草上沾了灰,像是幾百年都沒人清理過,樹枝長得老高,也沒有人來修剪。
還有那個破破爛爛的籃球場,位置偏僻就算了,四個側(cè)面里有三個側(cè)面都是樹林,那個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綠漆已經(jīng)快掉光了,除了投籃架,已經(jīng)完全不像一個籃球場了。
路過籃球場,周圍樹多,風(fēng)簌簌的吹,再加上這陰沉沉的天氣,林啟還覺得怪恐怖的。
他不禁加快回家腳步,然而,就在他快走通籃球場這一段路時,隱約聽到樹林里傳來叫罵聲。
不是鄰居吵架,而是幾個小伙子叫罵的那種,這片都是窮人家的小孩,小孩多,打架是常事。
但那都是小孩子的事了,和他沒有關(guān)系。
他本來打算忽視過去,但剛走沒幾步,突然聽到那里傳來一個顫巍巍的哽咽聲……
“我、我真的沒錢了,給,給不了你們?!鄙聿氖菪〉哪猩粠讉€人按在地上,衣服已經(jīng)被扯得變形,眼睛紅紅的,有哭過的痕跡。
一個寸頭抓著他的脖子,“臭娘娘腔,昨天還有錢,怎么今天就沒錢了?!”
“我,我昨天都給你們了,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沒有了……”男生眼里攢著的淚水害怕得溢了出來。
“臭娘們,眼淚都掉到老子手上了,你找死是吧!”
林翊含絕望的緊緊閉上眼睛,等待那重重的拳頭落到自己臉上,可是等了半天,疼痛依舊沒有襲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下一秒,忽的愣住了。
只見寸頭的拳頭被人拿住,似乎了拼了全部力氣,依舊砸不下來。
寸頭看向制住他手腕的人,惡狠狠道:“你他媽是誰?找事是不是?”
林啟一臉悠閑,“不,我不是來找事的,我是來找我同學(xué)的?!?/p>
“你同學(xué)?”那些人恐怕覺得林啟腦子壞了,“你同學(xué)在哪兒?”
林啟指指地上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