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說話間,何遇回來了,老頭兒有些累,就揮揮手,讓何遇給冬至講,自己在旁邊指點。
何遇聽說老頭兒給冬至傳授五雷符,不由張大嘴巴:“師叔,您來真的?”
老頭兒不滿:“什么真的假的,讓你教就教!”
“那您為什么不干脆收冬至為徒???”何遇摸不著頭腦,只覺得自己離山這幾年,師父和師叔行事是越來越古怪了。
老頭兒瞪他一眼:“你到底教不教?別耽誤我吃晚飯!”
“行吧行吧!”何遇撓撓頭,對冬至道:“五雷正法是傳箓宗門專門用來降妖伏魔的一種符箓,各門各派都有類似的符法,但天雷不是你想請就能請的,心性不堅定的人也不能學(xué)……”
老頭兒打斷他:“這段我說過了,你挑重點說!”
何遇無語,只好道:“你剛?cè)腴T,本來不應(yīng)該學(xué)這種高級符法,但既然師叔非要我教,我就先演示一遍,你看著,有什么不懂的就問?!?/p>
在合皂派,黃紙和朱砂是現(xiàn)成的,隨時都能找到,何遇用鎮(zhèn)紙壓在黃紙上,閉目吸氣,醞釀思路,然后睜眼提筆,一氣呵成。
冬至屏氣凝神,不敢打擾,親眼見他將黃紙寫滿。
“這次不用咬破手指滴血了嗎?”冬至看著完成的符文問道。
“一般來說不用,火車上那么干,是因為當(dāng)時我找不到黃紙,為了增強效果,后來則是為了對付人魔,不得已而為之。”何遇道。
五雷符的符文自然跟明光符截然不同,看上去復(fù)雜許多,還夾雜變形的漢字,冬至在心中模擬一遍,默默記下,有些細(xì)節(jié)未必能一次就記住,但死記硬背總是沒錯的。
畫符完成,等朱砂干透,何遇走到空地上,一手持符,一手捏訣,開始念咒。
冬至抬頭看天。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才陽光就被烏云遮蔽,現(xiàn)在更是擋得一絲不漏,陰沉欲摧。
何遇念完符咒,一抖符文,符文無火自燃,他松開手,那符文沒有輕飄飄落下,反倒輕蕩著徐徐上升。
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一開始只是徐徐輕風(fēng),還帶著初夏的熱氣和山間的青草味,但很快,風(fēng)勢越來越大,連他們頭頂?shù)臉淙~都被刮得颯颯作響,不少長勢正好的新葉也都被刮下來,冬至與老頭兒更被沙子瞇了眼,不得不用手擋在眼前。
冬至忍不住問:“師叔,天雷是不是快降下了?”
老頭兒嗯了一聲:“符文是一種媒介,就像古代去別人家拜訪,要遞名帖,請?zhí)炖滓彩且粯?,符文上升得越快就說明上天越快接收到訊息,不過這小子現(xiàn)在不行了,那符慢得跟烏龜爬似的?!?/p>
何遇聽見了,忍不住抗議:“我有傷在身,被您抓來請?zhí)炖?,還要被嫌棄,我容易嗎我……”
話音未落,云層中陡然閃過一絲亮光,驚雷緊隨其后。
轟隆一聲,冬至和老頭兒分別抱頭鼠竄,樹下那張石桌瞬間被劈成兩半!
老頭兒:……
何遇干笑:“受傷了,準(zhǔn)頭有點差,不好意思,見諒見諒!”
老頭兒伸手就要打他:“這桌子沒了,還讓我怎么吃飯!”
那一道雷之后,冬至發(fā)現(xiàn)頭頂烏云很快散開,天空竟又恢復(fù)了明亮。
何遇被老頭兒追著打了半天,送飯過來的師弟解救了他。
合皂派的弟子們想必也已習(xí)慣三不五時的平地驚雷,對石桌的慘狀視若無睹,端著飯菜問老頭兒:“師叔祖,這飯菜放哪里?”
何遇是辛掌門最小的弟子,辛掌門有好幾個弟子,大弟子是下任掌門,比何遇大了二十來歲,其他弟子也已經(jīng)收了好幾個徒弟,這些人的輩分都比何遇小,跟老頭兒更是隔了兩輩。
老頭兒隨手一指地上:“放那兒吧!”
兩名弟子將飯菜放下,好奇打量冬至。
他們本來不是在廚房干活的,估計是聽見何遇帶了人進來,才會跑來看熱鬧。
冬至朝他們笑笑打招呼,兩人很快就走了。
何遇看見地上的飯菜,大呼小叫:“您又偷偷吃鴨!”
“冬至來了,這是為他準(zhǔn)備的!”老頭兒嘴硬道。
冬至毅然把鍋背下,夾了一大塊先給老頭兒:“讓師叔吃一塊沒關(guān)系吧?”
老頭兒笑瞇瞇擠兌何遇:“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何遇翻了個白眼:“家花不如野花香!”
老頭兒又想打他了。
山里自養(yǎng)的鴨果然要比外面的肥嫩許多,這道鴨子除了本身的鮮美,還夾雜茶葉的香氣,入口即化,原本稍嫌肥膩的鴨肉,在茶葉甘香的中和下,也變得更加香酥爽口。
老頭兒動作比誰都快,在冬至才剛扒第二口飯時,他已經(jīng)把大半只鴨子的肉都夾進嘴巴里去了。
見冬至看著他風(fēng)卷殘云的吃法發(fā)呆,何遇道:“看吧,這就是師叔讓你抓鴨子的真正邪惡意圖!”
話剛說完,手背上就挨了一下。
老頭兒把整盤鴨子都往冬至和自己這邊挪。
“那你別吃,你也該減肥了,長得五大三粗,難怪找不到女朋友,我們是正一派,不是全真派,不指望你孤寡到老!”
一頓飯在打打鬧鬧中吃完。
冬至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氛圍了,這讓他想起父母還在世的時候,父母感情好,經(jīng)常旁若無人卿卿我我,冬至跟充話費送的似的,三人的團圓飯到最后總會吃成爸媽的甜蜜喂食飯,那時候還覺得自己的鈦合金狗眼要被閃瞎了,可在父母去世之后,他就是想要閃瞎狗眼,也找不到人了。
吃完飯,老頭兒讓何遇搬來竹制躺椅,他舒舒服服坐在樹下乘涼,一邊和冬至繼續(xù)剛才未竟的話題。
“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所有用符的要訣都在于個人對符箓的領(lǐng)悟,比如這小子剛才用出來的效果,就是失敗的?!?/p>
被用來當(dāng)反面教材的何遇同樣躺在竹椅上,正舉著手機,心無旁騖打副本。
山上別說手機了,原本連網(wǎng)絡(luò)都沒有,還是何遇下山后,在他的強烈要求下,為了方便聯(lián)系,辛掌門才讓人安裝了通訊設(shè)施。
在那之后,門派中弟子們用手機就成了家常便飯,還有在何遇熏陶下,組團打游戲的,不過都被辛掌門強力鎮(zhèn)壓了。
頭頂星光閃爍,地面明亮如霜,四周蟲鳴鳥唱。
冬至覺得這應(yīng)該是自己心目中最美妙的初夏時光了,他忍不住將這樣的畫面深深映入腦海,打算回去之后畫出來。
山里晚上涼快,但老頭兒還是拿了個蒲扇搖啊搖:“如果用詩詞來比喻雷符的效果,會更形象一些。颯颯東風(fēng)細(xì)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你如果多練習(xí)幾次,就能達(dá)到這個效果,不過練雷法最好在空曠無人處,以免傷及無辜?!?/p>
冬至點點頭,虛心受教。
老頭兒:“等對符法熟練到了一定境界,也許可以達(dá)到‘暴雨逐驚雷,從風(fēng)忽驟來’的效果。剛才何遇就勉強達(dá)到了,他也是合皂派這一代資質(zhì)最好的一個?!?/p>
“那再往上呢?”冬至覺得這種用古詩來比喻雷符效力的方式很新穎有趣。
他想到上次在天源大廈頂層誅滅徐宛的情景,當(dāng)時萬雷齊發(fā),驚天動地,但在老頭兒看來,居然還不是最強的。
老頭兒:“那就是‘魂魄山河氣,風(fēng)雷御宇神’了,等閑人也達(dá)不到這個境界,我年輕的時候,見我?guī)煾赣眠^一回,可自那以后,他老人家元氣大傷,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剛才何遇的示范,你要是記住了,就先來試試吧,符文你一時半會估計沒法畫成,先讓何遇去我屋里給你拿幾張直接用?!?/p>
他踢了踢何遇:“去拿雷符來!”
何遇被他一踢,差點團滅,不由嚷嚷:“難道我是后娘養(yǎng)的嗎!”
老頭兒:“是!”
何遇:……
他嘟嘟囔囔,舉著手機起身一邊走路一邊把游戲打完,老頭兒搖搖頭,對冬至道:“你不會打游戲吧?可千萬別學(xué)他?!?/p>
冬至干笑一聲,不敢接話。
何遇很快把雷符拿來,一拿就拿了一疊。
“這些可以讓你練到天亮了!”
老頭笑罵:“你是存心報復(fù)吧?”
冬至拿過一張符文,走到空曠處,回憶何遇剛才的舉動和步驟,開始一點點復(fù)原。
第一次,毫無動靜。
第二次,毫無動靜。
第三次,符文燃燒了,但沒能飄起來。
……
第八次,符文燃燒了,也飄起來了,但天空靜悄悄的。
第九次,燃燒著的符文緩緩飄至半空,頭頂烏云密布,似將有風(fēng)暴來襲。
一遍遍的失敗,冬至不以為意,他全神貫注看著手中的符文,完全忘了身外之事,更忘記了旁邊的老頭跟何遇,仿佛自己置身在一個真空的世界里。
蟲鳴鳥叫,完全不入耳中。
厚厚一疊雷符已經(jīng)被用得剩下最后三張。
冬至拈起最上面的那一張,夾在食指與中指中間,身形筆直,閉目念咒,一手結(ji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