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拿出了少有的溫柔,跟俞嘉興說:“你先起來,地臟?!?/p>
俞嘉興開始掉眼淚,他哭起來沒聲,只吧嗒吧嗒掉珠子,看起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可憐。他說:“墻更臟。”
景賦遠腦袋有點疼:“那你倒是起來?!?/p>
“我靠到墻了?!庇峒闻d繼續(xù)說,繼續(xù)掉豆子,“衣服都他媽臟了,想哭?!?/p>
景賦遠想說你已經(jīng)在哭了。
俞嘉興抹了把眼淚站起來,聲音帶顫還帶嗚咽:“真他媽氣人,氣死我了。”
景賦遠莫名想笑,卻在看到俞嘉興那張臉后不那么想笑了。興許是視力好,他看見對面男生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堅強。
上課鈴響了,俞嘉興這才想起自己是曠操同孟瑞出來的,“老大我先走了?!闭f完他就繞過景賦遠出了廁所。
結(jié)果孟瑞沒什么事,他被班主任踢出來罰站了。
一出門,一抬頭,俞嘉興定睛一看——哎呀,這不是……老大嗎?
景賦遠就站在俞嘉興對面,兩個人相望了片刻。
景賦遠問:“做什么叫我老大?”
俞嘉興干巴巴道:“你酷?!?/p>
景賦遠:“……”
過了一會兒,景賦遠又問:“你叫什么?”
“啊?”俞嘉興抬起頭,“……俞嘉興。”
“嗯?!本百x遠倚著墻,“小弟。”
“嗯?”
景賦遠嘴邊帶著笑,開玩笑道:“不是叫我‘老大’嗎?那你就是我小弟了?!?/p>
俞嘉興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一直偷摸叫老大的人今天認他做小弟了……可是今天他失戀了,所以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俞嘉興在心里默默想,抱歉啊老大,等我明天再笑給你看吧。
后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下課鈴響起來景賦遠邊往教室走邊說:“景賦遠?!?/p>
鈴聲太大了,俞嘉興沒聽清,小聲嘀咕了句:“老大,你說什么???”
鈴聲停下,俞嘉興他們班班主任才出來,他正想偷偷蹭進去,就又聽突然從教室里探出頭來的景賦遠說:“景賦遠。”
俞嘉興愣了兩秒才有些歡快地說:“我知道你名字?!?/p>
景賦遠已經(jīng)把身子收回去了,似乎是沒聽到。
#
俞嘉興偶爾在走廊上碰到景賦遠,就小聲叫一句“老大”。
冬天很快就降臨在這座靠向北方的城市,初雪來臨之前俞嘉興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大哥。”最近俞嘉興不管景賦遠叫“老大”,改叫“大哥”了,“你是不是蛻皮了?”
景賦遠不太想接這個話。
俞嘉興繼續(xù)說:“你怎么白了?”
“……夏天曬得比較黑而已。”
俞嘉興嘟囔:“這么神奇嗎?”
景賦遠忍無可忍,抬手扯他耳朵:“閉上你的嘴?!?/p>
景賦遠其實一直想問俞嘉興為什么只有人少的時候才會來找他說話,像小地鼠一樣,人一多就鉆進人群里不再看他。
孟瑞最近對他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樣,景賦遠記得那天去廁所也是先碰到的孟瑞,后來推門進去才看見蹲墻角的俞嘉興。
這問題景賦遠沒糾結(jié)幾天,孟瑞就主動找上來了。
孟瑞說:“你……哎,那個……嗨,我就提醒一下你,俞嘉興可能是同,你懂吧?就是……反正你最好離他遠點吧,他有點怪。”
景賦遠只回了兩個字:“證據(jù)?!?/p>
孟瑞有點傻眼:“???什么證據(jù)啊,他們都這么說,我也就說一句,提醒你一下,沒其他什么意思……”
倆人又聊了幾句,孟瑞沒心沒肺慣了,想到什么說什么,景賦遠跟他說話說的怪窩火,他其實很少動嘴,言語解決不了的,行動來解決就好。
于是他就把孟瑞揍了。
孟瑞第二天鼻青臉腫的沖到俞嘉興面前說:“對不起!我不該聽信他人讒言,應(yīng)該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斷!”
俞嘉興不明白自己以前為什么會喜歡孟瑞這傻貨。
孟瑞這句話算是把班里大部分人得罪了。他們其中許多人都不待見俞嘉興,也沒什么理由,一所高中,一個班級,總有一個人會被冷落欺壓刁難,可能是因為你不會說話,也可能是因為你話太多。理由千奇百怪,再簡單粗暴一點,他們就是看不慣你,他們就是討厭你。
俞嘉興早就習(xí)慣了班里人的冷暴力,孟瑞跟他道了歉,轉(zhuǎn)頭又大大咧咧找人打籃球去了。
后來俞嘉興問景賦遠昨天跟孟瑞講什么了,景賦遠說:“沒講,他太吵,就打他了。”
“大哥?!庇峒闻d挺認真地問,“你是做什么傳教的嗎?”
景賦遠把他腦袋推遠:“不是,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p>
寒假過后就是高三,俞嘉興想,他要好好學(xué)習(xí)了,戀愛和他沒關(guān)系,孟瑞和他沒關(guān)系,他要和書本建立起親密的關(guān)系。
他大概怎么也沒想到,三年后自己會和景賦遠產(chǎn)生關(guān)系,戀人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