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造型的。

雖然眼睛有點小，耳朵有點大，長得有點像熊或者貓，但也至少也還誠意滿滿地區(qū)分出了黑色跟白色。

就是從哪兒吃都好像有點不合適。

“我媽自己做的，我也沒什么藝術(shù)細胞，就隨她?！?/p>

林間一撐床沿，輕輕巧巧坐起來：“沒事兒，我屋有冰箱，你不想吃就先放著。”

他也過來看了看那個挺抽象的熊貓，沒忍住笑了：“她總擔(dān)心我和別人處不好。所以看見我?guī)€朋友回來，就特別開心，什么都想給你。”

時亦點點頭，看了一會兒那個冰淇淋。

“想什么呢。”

林間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下：“來，寫作業(yè)了?！?/p>

時亦愣了下：“現(xiàn)在？”

“不然呢？”林間湊過來看了看“我還以為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超帥那種眼鏡反光，用指節(jié)推一下，告訴我你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了……”

時亦沒忍住笑，咳嗽了兩聲。

也不知道這人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腦子里可能有個洞。

可能是林間家的氛圍實在太叫人放松，他沒刻意壓著笑意，起身準備去拿書包，險些跟他還在走神的舍友面對面親上：“怎么了？”

“啊?！绷珠g抓了把頭發(fā)，草草揉了兩下，“想到要寫作業(yè)，壓力有點大?！?/p>

小書呆子還犯規(guī)。

沒戴那個又沉又笨的黑框眼鏡，還離這么近朝他笑。

時亦想了想他舍友的英語書，也覺得這就寫作業(yè)對林間來說有點挑戰(zhàn)：“做準備活動嗎？”

林間一愣：“還有準備活動？”

時亦點點頭，“先不看題，閉上眼睛默念五十遍，我一定能做出來?！?/p>

林間有點迷茫：“有用嗎？”

“沒有。”時亦說，“可以順利一點兒睡過去?！?/p>

隔了幾分鐘，林間才意識到他舍友這是在給他講笑話。

時亦都已經(jīng)去拿書包了，抱著練習(xí)冊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林間不知道什么時候蹲在了地上。

笑得喘不上氣，站都站不起來。

他舍友的反射弧可能有點特別長。

時亦抿了下嘴角，放下懷里的練習(xí)冊，蹲下去朝他伸手：“沒事，不用配合這么長時間?！?/p>

“不是配合。”林間笑得肚子疼，攥著他的胳膊往起站了兩下，都沒能撐起來，“等會兒，我還沒默念完?！?/p>

時亦繃了一會兒，也沒忍住笑了。

林間屋里鋪的是那種成塊兒的拼接地毯，不貴，但打理得干干凈凈，一點兒灰都沒有。

而且舒服。

想坐就能坐，想躺就能躺。

時亦看著他舍友在床邊笑成了個不規(guī)則的多邊形，拽了幾次沒能把人拽起來，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坐下去。

“來?！绷珠g好不容易笑夠了，抬手隨便抹了把眼睛，“我教你?！?/p>

時亦把七門科目想了一遍：“教我什么？”

林間挺認真：“放松?！?/p>

時亦微怔。

“再浪費點兒時間。”林間看著他，聲音比平時輕了點，“歇一會兒，一會兒就學(xué)?！?/p>

“不著急?！睍r亦說，“我也不是很喜歡學(xué)習(xí)?！?/p>

林間沒忍住一笑：“你這個說法，就好像我不喜歡打游戲?！?/p>

時亦：“差不多?！?/p>

林間揚了下眉，看了他一眼。

小書呆子沒再往下說，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時亦好像什么都明白。

平時就特別好騙，說什么都信，一揉腦袋乖得躲都不會躲。

偏偏到了這種時候，就比誰都敏感。

林間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右手，嘴角又有點兒抬不起來。

……

用不著想。

他把腦子里的念頭揮散，朝時亦招招手，踩著椅子往上一撐，打開了那扇挺隱蔽的天窗。

天窗上頭就是房頂。

他們這一片跟網(wǎng)吧那邊兒不一樣，四邊上除了學(xué)校就沒有太高的樓，視野開闊得有點兒過分。

過分到當(dāng)初報到的時候，時亦硬是沒找著任何一個能當(dāng)參考的標(biāo)志性建筑物，在這附近繞了好幾個圈。

白天看著有點兒不算發(fā)達的地方，到了晚上就格外的漂亮。

林間伸了把手，把小書呆子從屋里拽出來，拎著他一塊兒鉆出來。

時亦對這個活動不太熟，沒站穩(wěn)，被他扶了一把，下意識抬頭。

風(fēng)溫柔地繞著人吹。

夜色安靜，滿天的星星你爭我搶地閃著光。

“小書呆子。”

林間看了他一會兒，笑著逗他：“好不好看？”

時亦點點頭。

以前上學(xué)也好，在家也好，都是層層疊疊壓得人喘不上氣的高樓，有幾顆星星也不起眼。

他一直不喜歡晚上，也不知道晚上有這些可以看。

……

他好像什么都不喜歡。

時亦學(xué)著他舍友的姿勢，在屋頂坐穩(wěn)當(dāng)，仰起頭。

他也并不喜歡學(xué)習(xí)，只是因為平時實在沒什么可干，所以就看書做題。

那些人看到他整天看書做題，還只能考那么點分，就不會再沒完沒了地想辦法折騰他。

時亦隔著衣服，握住右胳膊，攥了攥。

究竟是怎么弄傷的，他其實已經(jīng)回憶不太清楚了。

程航說人會本能拒絕想起不喜歡的事，哪怕他現(xiàn)在回頭去想，也只是幾個面目模糊的影子，嘻嘻哈哈地笑著去扯他的手。

不是成績好嗎，不是老師的好學(xué)生乖寶寶嗎，不是愛學(xué)習(xí)嗎。

高年級的人坐在他肩膀上，掙扎的時候，有激烈的疼痛從手臂上炸開。

可能是一旦放松了這些念頭就格外容易冒出來，時亦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林間和林姨都還不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不聽話，不乖，不是好學(xué)生。

時母說過，他要反思自己，別人不會無緣無故找他的茬，既然這么多人針對他，一定是因為他做錯了什么事。

可他能改的明明都改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露出叫人厭煩的一面來。

這種時候不該陷進這些毫無益處的情緒里，時亦用力咬了下嘴唇，努力想叫自己從這些念頭里抽離出來，后背卻忽然被什么力道輕輕一攬。

時亦微怔，下意識回頭。

“我扶著你?！绷珠g說，“敢不敢閉眼睛？”

時亦不太明白：“為什么不敢？”

“唔?！绷珠g低頭看了一眼房檐下頭黑漆漆的一片，覺得還是有必要不提醒他舍友這兒離地面起碼三四米，“沒事兒，信我，閉上吧?！?/p>

時亦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之后其實挺不容易有安全感。

他本能往后靠了靠，被林間撐在他身后的胳膊穩(wěn)穩(wěn)撐?。骸耙鞣▎幔俊?/p>

林間：“……”

時亦：“？”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這么個形象了嗎?！?/p>

林間沒忍住笑，嘆了口氣：“對，作法，別動。”

時亦下意識摒了下呼吸。

隔了幾秒，有陌生的觸感落在他闔著的眼皮上。

少年指腹有干凈的薄繭，撐在身邊的手臂格外謹慎地護著他，一點兒也沒碰到別的地方。

摩挲著，格外溫柔地，一點點撫到睫根。

作者有話要說： 我

一定能擼到

我舍友。

——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