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們怕歸云門的人, 就如怕白遇淮一樣。
見荊酒酒說著說著就走了,小鬼連忙爬著就往前追,爬著爬著, 倒好像又嫌慢了, 圓圓最先跳了起來, 改用兩條腿, 別扭地往前追著跑, 嘴里還一邊喊:“媽?。?!”
老太太驚了一大跳:“這小鬼怎么還有意識在呢?爬也不爬了, 都跑起來了……”
“家中有神。”
“噢, 對……人家說,觀音菩薩座下伺候的童子都能得道成仙, 擺在跟前的油燈,年歲漸久,那燈芯沒準(zhǔn)都能化成人形。它們受神佛之氣照拂, 重開神智, 也不是什么難事?能得這樣的福氣, 倒是它們上輩子行善積德了?!?/p>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完, 這才陡然間反應(yīng)過來:“這小鬼怎么見誰都叫媽?不對。被小鬼稱作媽的, 是神靈?不是鬼嗎?白浮回來說,師祖您養(yǎng)了一只鬼啊?”
“他就是鬼?!卑子龌摧p描淡寫。
老太太松了好大一口氣:“原來如此!”
宗門倒也不必為了師祖找了個相好的一事而覆滅了!
但老太太剛轉(zhuǎn)過臉, 就又驚駭?shù)剞D(zhuǎn)了回來:“您化鬼為神?!……這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事嗎?”
白遇淮已經(jīng)緩緩走出去了,他也不回地淡淡道:“哪里還有天?”
這話狂妄且大不敬, 但落在老太太的耳中,卻是叫她沉默了。
如果真是神靈不存、天地動蕩, 這世界上唯一有資格說這話的,就是師祖了。
老太太輕嘆了一聲,轉(zhuǎn)頭又操心起了, 這幫搗鼓邪戾玩意兒的東西,……真的能一鍋端了嗎?
荊酒酒走到別墅外的時候,混沌和郁然都已經(jīng)不在了。
只剩下記者在原地恍惚,好不容易看見了個活人,瞧著挺正常的樣子,記者緊繃的身體頓時放松了不少。
“荊少爺?請問您剛剛看見什么異象了嗎?是有天狗食日?還是什么怪物?白先生的宅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荊酒酒沉默片刻:“我好像看見外星人撞地球了?!?/p>
記者:???
記者:“哈哈哈!”
這用腳趾頭也不可能的啦!
哦那……怪物多半也是不可能的。
看來就只是太陽短暫地被烏云之類的東西遮蔽了而已,等一個天文學(xué)家的專業(yè)解說就成了。
眼看著沒一會兒警車又來了,顯然是賊也抓著了。
記者們這才打消了心底的獵奇念頭,轉(zhuǎn)頭計劃著,先去采訪哪個天文學(xué)家比較好。
白遇淮出來得比較遲,他一怔:“混沌呢?”
荊酒酒低低唔了一聲:“應(yīng)該在家里吧。”
“家里?”
“嗯?!?/p>
白遇淮目光一動,知道了他的意思。
白遇淮親自開車,載著他駛往了荊家的豪宅。在荊廷華死后,荊酒酒就說要回來看一眼,但后來先去了周大師的家中。
“荊龍和他的母親還住在這里?!鼻G酒酒低聲說。
按照遺囑,這座房產(chǎn)也歸他了。
他不好趕人走,當(dāng)然也就不想再回來了。
車停穩(wěn)。
兩人緩緩走進敞開的別墅大門。
客廳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摟著一個男孩兒。男孩兒望著荊酒酒的模樣,羞愧地往后躲了躲。女人倒是面露驚恐地望著客廳一角。
荊酒酒轉(zhuǎn)頭看去。
就見郁然被混沌包裹得密不透風(fēng),他伸出手去,指尖輕輕一觸碰——
墻上懸掛的畫像,轟然燒了起來。
混沌再一口吞進肚子里。
不止畫像。
家具、擺件,一樣一樣,這些幾乎和荊酒酒記憶里沒什么差別的東西,全部都被點燃了。
再全都被混沌吞吃掉。
郁然聽見腳步聲,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哦。酒酒真厲害,這么快就將事情處理完了……”
“如果不是縱火犯法?!彼淮蛄窟@座宅子,“把這里一塊兒燒了最好?!?/p>
女人聽得瑟瑟發(fā)抖。
“你別住在這里了,你住著也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你會收到一筆錢,足夠你和你兒子,安穩(wěn)過完下半生?!庇羧惠p嗤一聲,“我倒不像荊廷華那樣狼心狗肺的?!?/p>
女人望著郁然,只覺得可怕,再扭頭看見本該死亡的荊酒酒,就更覺得可怕了。
她也不敢再留,忙不迭地抱著荊龍轉(zhuǎn)身跑了。
郁然目送著她跑遠,然后才緩緩收回目光:“我還是得回去?!?/p>
荊酒酒巴巴地望著他,小聲問:“回哪里去?”
“混沌?!?/p>
荊酒酒驟然沉默了。
原來爸爸說的和他回家,就真的只是回“一趟”家。
荊酒酒其實也知道,郁然不可能一直倚靠混沌裹身,在這個世界上行走的。
這不是正常的生活……
白遇淮的目光輕輕掠過荊酒酒的頭頂,他低聲開了口:“歸云門里的人,都到京市了?!?/p>
郁然頓了下,立刻改了口:“我明天再走?!?/p>
雙方長輩,總是要見面的。
荊酒酒有點高興,他連連點頭:“……那我們現(xiàn)在過去嗎?”
郁然是什么人?本來想冷聲說,讓他們自己登門到這里來。
結(jié)果視線一轉(zhuǎn),掃到的是被他燒得光禿禿的別墅內(nèi)部,這才把話咽了回去。
“走吧?!庇羧徽f。
荊酒酒點點頭,讓他走在了前面。
其實郁然倒也不用走,幾乎都是混沌托著他在動。
沒動兩步。
“叭”一聲輕響。
郁然眉頭一皺,回過頭。
混沌卻是個蠢蛋,一大團灰擠來擠去,擋住了視線。
他連忙撥了下混沌,這才看見荊酒酒乖乖走在白遇淮身側(cè),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郁然將頭轉(zhuǎn)回去。
荊酒酒這才勾了下白遇淮的脖頸,湊在他的腦袋旁,黏黏糊糊地小聲說:“你真聰明啊?!?/p>
他這輩子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沒有經(jīng)歷過。
像別人上學(xué)的時候,躲著家長老師早戀啊,偷偷勾個小手啊,躲在書后面打個啵啊,在被窩里悄咪咪看點小/黃/書啊……他都沒有過。
他越來越覺得談戀愛有意思了。
他可以偷偷吧唧親一口白遇淮。
累了的時候,可以騎白遇淮,遇見麻煩的時候,也可以找白遇淮。
今晚他也可以和白遇淮一起在被窩里,悄咪咪看小/黃/書。沒準(zhǔn)兒他比別人還厲害多了。他想了想,兩個人看總比一個人看更牛逼的吧!
“這算見家長嗎?”荊酒酒滿腦子思緒亂竄,倒也沒有那么難過了。
白遇淮低低應(yīng)了聲:“嗯。”他不輕不重地勒了下荊酒酒的腰,將人圈著抱了下臺階,然后再松開。
郁然完全不知道后面?zhèn)z混球在搞什么鬼東西。
等郁然進到白遇淮別墅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客廳里涇渭分明的模樣——
左邊一排小孩兒,坐在最前頭的那個面容白凈,雙眼圓圓,眼窩微深,表情還有一分靈動。后面的小孩兒,就個個表情呆呆,有那么兩個肚皮還是紅紅青青的。
他哪里知道,前段時間,它們比現(xiàn)在可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