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人盯著座上的仙君微微出了神。
無他, 就是他從未見過仙君這樣奇怪過。仙君會拽自己的耳朵,會摸自己的頭頂,會理自己的領(lǐng)口……他不知不覺就盯著看出了神, 直到仙君朝他投來冷冰冰的目光, 他才驟然回神,匆匆忙忙低下了頭。
也就是這時候, 他仔細(xì)一回想,發(fā)現(xiàn)仙君手里好像托著個什么東西……是什么靈獸?只是好像從來沒有聽聞過,有巴掌大的靈獸。
而且就算是靈獸,也到不了仙君的掌中。
神獸到了這姑射山上, 都是給仙君做門童的命呢!沒見麒麟現(xiàn)在還趴在殿外的長階旁嗎?
這人揣著疑惑, 與其他人一起朝仙君拜了拜,然后就見仙君突然起身,匆匆離去了。
其余人一下又是面露惶惶之色。
“難道傳聞是真的?”
“天地間只有仙君一人能見到過去將來, 莫不是剛才一抬眼, 窺得了天機, 看見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們低聲議論。
只有那仙人緘默不語。
他總覺得……好像和仙君掌中托著的那東西有關(guān)。
這頭濁無入了另一處偏殿,將荊酒酒放在了桌案上。
他面上冷冰冰的。
今日我們約法三章。
不要在我的衣服里鉆來鉆去。
不要在我頭上、耳朵上、肩上跳來跳去。
邪物不要和我太親密……
話到了濁無的喉中,卻又吐不出來了。
荊酒酒倒是滿臉寫著“我很懂”,每當(dāng)這種冷冰冰又急躁又克制的時候, 都是白遇淮想和他做親密的事了。但他現(xiàn)在是個紙人啊!
荊酒酒揪著濁無的衣擺,又順著往上爬了爬。
最后還是揪著濁無的頭發(fā)倒吊下去,親了親他的嘴巴,然后才輕飄飄地走了。
濁無頓在那里, 喉中的話頓時往回咽得更深了, 最后什么也沒有說。
只是……他好像又被這邪物吸了一口氣走!
實在是……
濁無想了半天, 也沒想出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荊酒酒倒是已經(jīng)分外熟練地自顧自溜達去了。
等溜達到種靈植的菜園子, 荊酒酒扛起一根樹枝,就開始在地上劃拉一些神侍看不懂的文字。
荊酒酒在思考——
明明他最開始進入的是自己經(jīng)歷的過往。
為什么到了后面,就變成白遇淮的過往了呢?
雖然濁無就是白遇淮。
但他還是要回到現(xiàn)實的。
荊酒酒在地上一通劃拉,最后也沒能列出來可能的突破點。
“算了?!鼻G酒酒小聲說。
他對玄學(xué)術(shù)法、神話傳說,都只能算七竅通了一竅。何必為難自己呢?
“還不如去問濁無呢?!?/p>
荊酒酒放棄得飛快,就又邁動著大搖大擺的步伐,慢吞吞地朝園子外走去。神侍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靈圃給禍禍了。
除了在后頭抹一把震驚的眼淚。
他們什么也做不了!
“仙君待這邪物,實在縱容得厲害!”
他們以為自己說得小聲,其實全都叫荊酒酒聽在了耳朵里。不待我好?難道對你們好嗎?
荊酒酒咂咂嘴。
還分神想了下,不知道這些神侍之中,有那個“毒唯”青年嗎?
荊酒酒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
自打來了這里,荊酒酒溜達出門后,能不能天黑前返回濁無的住所,全靠緣分。
沒辦法,腿太短了。
又怕乘風(fēng)而起,一個不小心摔山腳下去了。
所以大都是靠濁無來把他撿回去。
但是今天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都沒見著濁無的影子。
“千年前的白遇淮,這么小氣的嗎?”荊酒酒小聲說著,就見一個神侍疾步朝他奔來,蹲身彎腰,小心翼翼將他捧起來,嘰里咕嚕說了句話。大意就是,得了白遇淮,啊不,濁無的令,來帶他回去的。
神侍將他揣入懷中,快步回到了小屋里。
然后荊酒酒也從幾個神侍的對話之中,隱約了解到,這會兒濁無在藏書閣。
濁無至今不知道,為什么這“邪物”能吸走他的氣,于是他翻閱典籍,想從中找到原因。
荊酒酒指揮著神侍,讓他捧著自己進藏書閣大殿的時候,濁無正翻到一頁:
“雙修,氣息交融,不分彼此”
“何人擅闖?”濁無冷著臉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先看見了神侍。
神侍嚇得跪在地上,高舉起雙手,亮出了掌心托住的小紙人。
濁無一下沒拿穩(wěn),手里的書“啪”掉了下去。
他心念一動,書倒是很快又飛起來,回到了書架之上。但多少還是顯得有一分狼狽。
“……將他捧過來?!睗釤o出聲。
等這話說完,他突然又挪動了步子,走到神侍跟前,自己動手將荊酒酒捏了起來。
神侍識趣,自然退下了。
濁無打量著荊酒酒。
他無法想象小紙人本來的模樣,……或許應(yīng)當(dāng)是好看的,面容乖巧的?
那書上的寥寥數(shù)語,已經(jīng)在濁無的腦中,隱約拼湊出了完整的經(jīng)歷。
濁無:“你從后世來?”
荊酒酒:“不是,……也是?!彼恢涝撛趺春蜐釤o形容。于是問他:“你知道鑒往鏡嗎?”
鑒往鏡這樣的專業(yè)性名詞詞匯,和上古的語言差距太大,濁無一下沒能聽懂他的意思。
荊酒酒也微微茫然:“你是我的過往里的人。又或者……你是你自己過往里的人……”
“我只是來到了一段過往的經(jīng)歷里?!?/p>
“我是真實的?!?/p>
而你,是虛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