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琬琰一楞:“你對不起她?”
她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自己處理過的小玉環(huán)。難道除了小玉環(huán),他還和別的什么女人牽扯不清?
她盯著聶載沉。
聶載沉默然了片刻,說:“我母親當初缺席婚禮,是因為我沒有告訴她我和繡繡結(jié)婚的事。她不知道。”
張琬琰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楞怔片刻,才反應(yīng)了過來。
“什么?姑爺你說什么?你母親不知道你娶了我家繡繡?你沒說?”
“是我的錯……”
張琬琰勃然大怒,打斷了他的話。
“聶載沉!你太過分了啊!結(jié)婚這樣的大事,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既然要娶了,你怎么能連你的母親都不告知?這叫什么事?你把我家繡繡當什么人?”
張琬琰氣得站了起來,指著聶載沉:“你不會是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我家繡繡配不上你?我告訴你,大官我白家見多了!沒了你,只要我們想,繡繡立馬就能嫁個比你更大的官!我真沒想到啊,你……”
“嫂子!”
廳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白錦繡跑了進來。
“當初是我非要嫁他的,他本來就不想娶我,沒辦法才點頭。你用不著怪他,是我的事!我和他自己會解決!嫂子你不用管!”
張琬琰張口結(jié)舌:“繡繡,你——”
白錦繡沉著臉,看著聶載沉:“走了!”
聶載沉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轉(zhuǎn)身就走,帶著聶載沉到了白家大門口,打開門,冷冷地說:“你活該,自己找罵!叫你到處的說!有本事再找我爹說!明天登報說!正好,一道把布告也給登了!”
他沉默著,看著她。
“別來了!不想看見你!”
她把他推了出去,“當”的一聲,關(guān)了門。
一輛豪華馬車駛來,停在了門口,白鏡堂從馬車里下來,看見門外的聶載沉,一楞,急忙上來。
“載沉?怎么站在門口不進去?家里沒人?進來吧!”
聶載沉很快轉(zhuǎn)過身,微笑:“剛見過繡繡出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再來找大哥嫂子坐。”
他說完,朝白鏡堂點了點頭,去了。
這個妹夫現(xiàn)在身份和以前不同了,白鏡堂知道他非常忙碌。這幾天妹妹回家住,他也沒回,見他走了,也不疑有他,自己進去后,回房和張琬琰提了一句剛才在門外碰到人的事。
張琬琰剛才雖然出于一時氣憤叱罵了一頓小姑的男人,但過后,壓根就沒打算把聶載沉向他母親隱瞞婚事的事給捅得人盡皆知。
別說公公了,丈夫也不好讓他知道,隨口搪塞了兩句,稍晚些,端了盤新切好的瓜果來到小姑房間,見她又在燈下忙著畫畫,把果盤放在桌上,用小銀叉叉了一塊蘋果遞過去,湊上看了一眼:“白天畫,晚上畫,怎么就畫不完?你在忙什么?”
白錦繡接過吃了一口,眼睛盯著畫稿:“之前我聽大哥說咱們在東山那邊有家小紡織廠,賺不了多少,事情還多,想給關(guān)了,我早就想接過來玩,順便做點事?,F(xiàn)在有空了?!?/p>
張琬琰不以為意:“你想做,做點事也好,只是別太累就行。”
“嫂子你有事嗎?沒事就去休息吧。我累了自己會睡的?!?/p>
張琬琰自然不肯走,說:“繡繡,嫂子跟你說,這事情是他不對,嫂子替你罵過他了,看他也是很后悔。反正也就我們自己幾個人知道,我看就算了吧,你別和他計較了!男人啊,別管在外頭看著有多威風,回家了有些事就是糊里糊涂弄不靈清,你要真和他置氣,非把自己氣死不可?!?/p>
白錦繡沒應(yīng)。
“聽嫂子的話,別扭幾天,也差不多了。他現(xiàn)在是廣州司令,官也不小,萬一被人知道你們鬧別扭,影響不好。況且你們小夫妻,也不能這樣長久分居。你讓他回家住,回家了,要是還有氣,關(guān)上了門,隨便你怎么罰!”
她勸完,見小姑還是不作聲,就說:“那就這樣啊,明天就讓他回家好了!”
白錦繡說:“嫂子,你別忙了。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不妨和你說。我已經(jīng)想好,我們離婚,等日后方便了就登報?!?/p>
張琬琰嚇了一大跳。
“什么?”她一把奪了白錦繡手里的鉛筆。
“別畫了!你胡說什么!我知道你留過洋,不拿這個當回事??蓺鈿w氣,別動不動就說這個!”
“嫂子,我沒有胡說。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p>
白錦繡拿回筆,又繼續(xù)低頭畫著。
張琬琰氣惱,在一旁走來走去:“我就知道!當初你結(jié)婚,我就擔心過??纯?,真的這樣了!說結(jié)就結(jié),說離就離!結(jié)婚離婚是小事嗎?載沉確實不對,但也不至于要離婚的地步??!你是想氣壞爹嗎?”
她抱怨了許久,見小姑沒有半點反應(yīng),知道她脾氣拗,現(xiàn)在自己這么說她,怕是沒半點用。
無論從聲譽、利益還是小姑個人的往后來說,在張琬琰看來,這個婚都是萬萬不能離的。
聶載沉的地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穩(wěn)固,以他的能力,往后也只會越來越高。除了這件事讓人生氣,他別的也沒什么過錯。倒不是愁小姑沒了他,日后就沒別人要,怕就怕她現(xiàn)在一時氣頭不要他,萬一以后又后悔,那就不好辦了。
只要聶載沉那邊咬住了不點頭,小姑子這邊再怎么鬧騰也上不了天去。等氣頭過去,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自然也就沒事了。
張琬琰很快就打定主意,不再念叨,轉(zhuǎn)身要走。
“嫂子!”
白錦繡忽然叫住了她。
張琬琰停步。
“嫂子,你想去找他是吧?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考慮,我會盡量降低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嫂子請你不要摻和?!?/p>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
張琬琰一楞,見自己的心思被小姑子給說中了,嘆了口氣,搖頭去了。
張琬琰走后,白錦繡也無心做事了,收拾了東西,洗漱出來,看見白天他送來的那束花被下人插進了一只花瓶里,擺在床頭,燈光映照,花瓣嬌美。
她看了一會兒,抱著瓶子出去,丟到了外間的廢紙簍里,轉(zhuǎn)身回來,爬上床躺了下去。
那晚上和小姑的對話過后,張琬琰自然不便瞞著小姑再去找聶載沉說什么了,但見聶載沉此后沒再回來住,擔心他兩個人真的就此生分了下去,又見小姑開始忙著往東山那家紡織廠跑,天天早出晚歸,看著竟然真的要把聶載沉拋在腦后的樣子,暗自心焦,怕小夫妻長久分居惹出閑話,不但隔三差五派人以小姑的名義往司令部里送湯送吃食,還特別關(guān)注和聶載沉有關(guān)的報紙消息。
大約半個月后,這天一早,張琬琰趁著小姑吃早飯還沒出門的機會,把幾份報紙推到了她的面前,說:“繡繡,報紙都在說載沉明天要護送大總統(tǒng)北上去了,這可是大事,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回來。”
她嘆了口氣:“外頭都不知道亂成什么樣了,也就我們廣東還算安生。這兵荒馬亂的,真叫人不安心,還不如皇上在的時候呢!”
白錦繡放下了碗筷,說:“嫂子你慢慢吃,我去東山了。今天新到一批機器,我很忙?!?/p>
她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包,走了出去,坐上汽車,很快出了家門。
張琬琰實在是忍不住了,到客廳里拿起電話,接到司令部。
電話很快被接通,接電話的是秘書官,聽到是白家少奶奶打來的,讓她稍等,說自己立刻去會議室叫來聶司令。
聶載沉很快回來,接起了電話,叫了聲“嫂子”。
張琬琰笑道:“最近送過去的東西,你都有吃吧?是我小姑叫人送的。她呀,就是嘴硬,等再過些天,也就沒事了?!?/p>
她真的不要他了,不許他再去找她,現(xiàn)在還天天忙著往白家在東山的那家工廠跑,還怎么可能會給他送那些吃的。
他心中涌出一絲苦澀,唔了一聲:“我知道。多謝嫂子。”
“我看好多報紙都在說你明天要北上公干?晚上有空的話,你過來啊,鏡堂說給你踐行。”
“勞煩嫂子代我轉(zhuǎn)達對大哥的謝意,我心領(lǐng)了,晚上有事,去不了?!?/p>
張琬琰失望,但也知道他應(yīng)該確實真的是來不了,只好道:“那行,你自己要小心,辦完了事,早些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給你接風。”
“謝謝嫂子?!?/p>
聶載沉放下電話,出神了片刻,出了辦公室,匆匆回往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