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蕭世卿， 賀長洲，李遲蘇， 還有趙橋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在趙棲身上。趙棲有種他們就是四塊寫著名字的綠頭牌， 等著他翻一個(gè)侍寢的感覺。

有一說一，真讓他翻他肯定翻蕭世卿的牌子。兩人都一起睡那么多回了， 孩子都有了， 也不在乎多這一回兩回。但這里不比行宮， 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他總不好大大方方地宣布“朕要和丞相哥哥”睡吧。

還有，前面三人就算了，小橋你來湊什么熱鬧？你這個(gè)兄控離朕遠(yuǎn)一點(diǎn)?。?/p>

趙棲內(nèi)心咆哮的同時(shí)， 決定使用一種帝王常用高超的方法逃過此劫——拖延術(shù)。

“還沒天黑呢， 這件事晚點(diǎn)再說也不遲?！壁w棲道，“扶資，你去村子里的農(nóng)戶家里問問有沒有多余的空房，銀子不是問題?！彼麄円恍腥穗m然是輕裝簡行， 但到底是天子微服，帶了不少武功高強(qiáng)的侍衛(wèi)。好在這些侍衛(wèi)晚上要輪換守夜，熬通宵也不是問題。

接下來眾人分工合作， 各干各的事。屋子里，蕭世卿和于沉水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力氣大的侍衛(wèi)去村口和村民一同開路；程伯言向周邊的農(nóng)戶買了一些食材， 在破敗的膳房里一陣折騰；賀長洲和趙橋在趙棲的指揮下抓了三只最肥的雞串在“霜之哀傷”上烤， 李遲蘇在一旁搖著折扇含笑觀看。

烤到一半， 趙棲覺得火有點(diǎn)小，把注意打到了李遲蘇身上，“昭南王，借你扇子一用控控火？”

李遲蘇當(dāng)下就是一愣，失笑道：“皇上，臣這把折扇，乃是先帝賜予先父的，上面的字畫是由前朝大家……”

趙棲打斷他：“行，知道你不想借了?！?/p>

“借，當(dāng)然借。”李遲蘇將折扇收起，遞給趙棲，“你要什么我都給你?！?/p>

趙棲不想糟蹋東西，道：“不必了，既然是珍物，你還是好生收著罷。”

李遲蘇道：“就當(dāng)是我向皇上的賠罪禮？”

“賠罪？”

李遲蘇笑道：“皇上還真是心胸寬廣，之前的事，都不和我計(jì)較了么。”

趙棲被點(diǎn)醒了。他這陣子忙著消化蕭世卿是龍蛋親爹的事，都忘了找李遲蘇算賬，沒想到這家伙居然主動(dòng)送上門來了。

“計(jì)較，怎么不計(jì)較。”趙棲憤憤道，“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朕拿你腦袋都不為過！”

李遲蘇還是笑：“行，我等著皇上拿我腦袋。”

“你這人還真是……無可救藥。”

南州十二郡從大靖建朝伊始就在李家手中。李遲蘇擁兵數(shù)萬，南州文武官員也是對(duì)他忠心耿耿，若真的把李遲蘇殺了，北境未平，內(nèi)亂又起，用趙棲那點(diǎn)可憐的政治思維想想都知道這么做得不償失。李遲蘇也知道這一點(diǎn)，才會(huì)這樣肆無忌憚。

“朕改變主意了，朕不要你的命?！?/p>

“那皇上要什么？”

“要……”趙棲故意停了停，試圖模仿蕭世卿那種漫不經(jīng)心，是假非真，讓人捉摸不透的語氣，“要你的，王位。”

李遲蘇瞳仁驟然一縮，極快地恢復(fù)如常，“皇上是認(rèn)真的？”

趙棲反問：“昭南王方才還說朕要什么都給朕。”他搖了搖頭，感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p>

李遲蘇嘴角的弧度有些微妙，“不管怎么說，我都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想要我的王位，我自然雙手奉上。不過，削藩之后，我大抵不能繼續(xù)待在南州了，皇上可愿賞我一棟京城的宅子，免得我無家可歸?！?/p>

趙棲嗆道：“京城的房子很貴的?！?/p>

李遲蘇想了想，“我直接住進(jìn)宮里也是可以的，皇上的后宮不是還空著一大半么。”

“空著也不給你住。”

李遲蘇但笑不語，削藩的話題不了了之。

雞烤得差不多，賀長洲用匕首切了一小塊遞到趙棲嘴邊，“皇上？”

趙棲直接咬了一口，一本滿足，道：“好吃！分給大家嘗嘗吧——丞相還沒和于沉水聊完？朕去看看，順便叫他來吃雞?！?/p>

賀長洲第二口還未喂出去，趙棲就走了。

李遲蘇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著趙棲的背影，輕聲道：“皇上很依賴丞相?！?/p>

賀長洲“嗯”了一聲。

“換種說法，皇上離不開丞相，丞相也處處護(hù)著皇上，長此以往，皇上喜歡上丞相是早晚的事。你看，他現(xiàn)在有好吃的第一個(gè)想到的就是丞相?！?/p>

賀長洲目光一沉，“不會(huì)。”

“哦？”

“他說過，他只喜歡女子。”

李遲蘇搖首輕笑，“原來賀小將軍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放棄的？他肚子里是另一個(gè)男人的孩子，你覺得他還能繼續(xù)喜歡女子么。”

賀長洲冷眸掃去，“無論如何，我不會(huì)勉強(qiáng)他——我也不會(huì)讓別人勉強(qiáng)他?！?/p>

李遲蘇無辜道：“將軍何故一直針對(duì)我？你也看到了，我在皇上心中大概還沒他身邊伺候的小太監(jiān)重要。你想要得到皇上，最大的阻礙不是我，而是——”李遲蘇止住話頭，朝屋內(nèi)看去。

賀長洲皺起眉，“王爺是不是很閑？”

李遲蘇：“……”

“是的話，剩下的雞你烤了吧?！?/p>

趙棲來到門前，茅草屋根本沒隔音效果可言，蕭世卿和于沉水的話清清楚楚地傳進(jìn)他耳中。

“于沉水，我是真的想殺了你?！?/p>

于沉水冷笑：“就因?yàn)槲也辉缸龉?？?/p>

“你之罪，不在其行，而在其心?！笔捠狼涞?，“你有濟(jì)世救民之才，卻憤世嫉俗，藐視皇權(quán)，寧愿枯坐山中，也不愿為朝廷效力——為何？”

于沉水怒視不語。

“你不是不想做官，你是覺得朝廷不配，文武百官不配，天子不配，”蕭世卿不緊不慢道，“配不上你的滿腹經(jīng)綸，一腔熱血。是也不是？”

于沉水好像是被說中了心思，沉默得像潭死水。

趙棲拍了拍小肚皮，低聲道：“崽啊，記住了，智商得遺傳你這個(gè)爹，別遺傳我，千萬別搞錯(cuò)了哦?！?/p>

蕭世卿接著道：“我信你有才，也信你早有治水之策。但你為了所謂的傲骨，冷眼旁觀江夏數(shù)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你這樣的‘人才’，也未必配得上天子?！?/p>

趙棲摸摸鼻子，覺得蕭世卿把他抬得有點(diǎn)高，這話說的好像他是什么千古一帝，圣賢之君一樣，然而他只是一條咸魚而已。

于沉水在沉默中爆發(fā)，“你是在說，我不陪給那個(gè)小皇帝做臣子？”

蕭世卿揚(yáng)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