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露白了他一眼:“你攻略不了,我代表我不行啊,說什么喪氣話?!?/p>
一邊說著,兩人也來到了一樓的大廳。
過了大概十分鐘,畫家出現(xiàn)了。
畫家一直以來都是這么病懨懨的,冷清到連一點煙火氣都沒有,他還不便于行身患咳疾,就宛如一樽易碎的瓷器。
但這瓷器也會變成銳利傷人的刀刃,如此矛盾的事情出現(xiàn)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不免令人畏懼。
尤其是徐冉,在知道沈越羽出局后,就覺得這位病美人有些嚇人。此時畫家出現(xiàn)后,就挪動著腳步,躲到了陸露的身后。
陸露無語了。
她瞪了徐冉一眼,走上前去,來到了畫家的面前,聲線甜美地說:“畫家先生,什么時候輪到我們來面試?”
畫家看都未看少女一眼,只說:“不用了。”
陸露:“?”
畫家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聽起來有些虛弱:“人選,已經(jīng)定了。”
陸露脫口而出:“誰?”
話音剛落她就反應(yīng)過來了。
這個人選還能有誰?不就是只有謝小舟了嗎,只有他去當過畫家的模特。
畫家的目光掃過了剩下的兩個人:“我只需要一個模特,你們可以走了?!?/p>
陸露著急了起來:“畫家先生,你就這么定下了人選嗎?你試過了嗎?”
畫家用手指擋住了唇角,回答了這個問題:“我試過了。”他頓了頓,“很好?!?/p>
謝小舟:“……”
這話怎么這么容易引人產(chǎn)生歧義呢?
陸露被堵得啞口無言。
但是她并不想就這么離開,離開了就代表出局了。她竭力爭取:“畫家先生,總得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這人怎么這么煩,早點認輸就好了,小羽都出局了,這些人也快點死吧】
【前面的,我倒是不這么認為,小姐姐又沒害人,她只是想靠自己努力獲得畫家的認可而已!】
【就是,雖然我覺得沒什么機會,但這種精神值得表演】
畫家側(cè)過了臉,淡淡地說:“不想走?”
徐冉:“我想……”
陸露推了他一把:“不想走!畫家先生,我們想當你的模特!”
畫家冷淡地拒絕了:“我只需要一個模特?!?/p>
陸露踴躍地提議:“不當模特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做其他事情,只要讓我們留下來就好了!”
對于這么積極熱切的少女,畫家沒什么反應(yīng)。
就在陸露覺得沒戲的時候,畫家又冷不丁地開口:“我還缺一個園丁。”
陸露一口就答應(yīng)了下來:“好嘞!我這就幫你去打掃花園!”
徐冉是覺得攻略畫家是沒戲了,一點都不想再留在這里了,如果可以的話,都想直接投降了。
可是架不住陸露熱情,拉著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出去了。
謝小舟也想跟著一起去花園,卻被畫家叫住了:“你,跟我來?!?/p>
謝小舟眨了眨眼睛,問:“我不用去打掃花園嗎?”
畫家:“不用,你和他們不一樣?!?/p>
【不一樣!】
【讓我康康畫家的心動值】
【可是還是0啊,該不會是壞了吧】
***
謝小舟再一次步入了畫室。
在進去之前,他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走廊深處的那扇門。
那扇門充滿著一股魔力,讓人想要推開并走入其中。
不過謝小舟已經(jīng)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了,沒必要再去犯險,于是他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站在了畫室中央的空地上,被畫家的目光審視著,有些局促不安:“畫家先生,要、要……”他有些不好意思,眼尾泛起了一點羞怯的水光,“要脫嗎?”
這次畫家并沒有提出脫衣服的要求:“不用?!?/p>
謝小舟輕輕地松了一口氣,不過畫室太過于安靜,導(dǎo)致發(fā)出的聲音不輕不重,足以讓另一個人聽見。
他也意識到這一點,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畫家。
畫家正在調(diào)顏色。
蒼白的手指握著調(diào)色盤,用畫筆蘸取了鮮亮的顏色,不緊不慢地涂抹了上去。
謝小舟想要解釋一下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低垂下了頭。
畫室里很安靜。
伴隨著畫家的動作,一股顏料特有的松節(jié)油氣息散發(fā)了出來,在被稀釋了以后并不難聞。
過了片刻,謝小舟才敢抬頭,看向了畫家。
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是畫家病骨支離,也能看出一股病弱的風(fēng)情。他的臉頰削瘦,更突顯出了五官的精致秀美。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冷清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所有感情都被冰封在內(nèi)。
畫家低垂著眸子,認真地調(diào)著要用的顏色,看起來行云流水,猶如一門高雅的藝術(shù)。
謝小舟有些失神,自然而然地問出了心中所想的問題:“畫家先生,為什么是我?”
畫家給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回答:“我喜歡白紙?!?/p>
那些人身上都充滿著骯臟的欲望,身上有著很多的瑕疵,就如同是被畫過的一張紙,上面布滿了污濁的痕跡。
沒有一個畫家喜歡去改別人的畫,他們更喜歡一張徹底的白紙。
不,與其說是喜歡白紙,更不如說是——喜歡在白紙上留下自己的顏色。
而少年就是一張標準的白紙。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欲望,單純清澈,一眼就可以看穿。
畫家想要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些痕跡。
那雙琉璃似的眼珠子中,難得的顯露出零星的情緒。
【都這樣了,沒有心動值我不相信啊】
【就是,畫家肯定動心了】
【別說大話了啊,我看了,心動值還是0】
謝小舟覺得自己猜對了。
對于畫家來說,他見識過太多的陰暗了,不管是什么樣的情緒都無法激起他的波瀾,就算是死亡都會被他漠視。
那這樣一來,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最天真純粹的人設(shè)來打動畫家——見多了骯臟,就難免眷念那一點完美無瑕的干凈。
畫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害怕死亡嗎?”
謝小舟從剛剛的疑惑中回過神來,又面臨了一個新的問題。
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沈越羽為什么出局的人。
畫家和醫(yī)生有相似的地方,但總體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只是照搬照抄,那肯定沒有好的下場。
醫(yī)生對死亡有這一種狂熱的追求,而畫家都沒有,無論是出生還是死亡,他都是以一種漠然的態(tài)度觀望著。
因為沈越羽說想要有意義的死亡,那畫家都直接了當?shù)爻扇怂?/p>
謝小舟的思緒紛紛,但現(xiàn)實中不過才過去一瞬間。他的眼睫顫抖了一下,看起來是似乎有些不理解畫家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在猶豫過后,方才開口:“怕的。”
他生怕說得不夠明確,又添加了一句,“我怕死的?!?/p>
畫家手中動作一頓,在調(diào)色盤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就連手指上都留下了一些顏料。
少年站在微光中,他的肌膚白得近乎于透明,但又與他的毫無生氣的蒼白不同,那是生機勃勃的顏色。
畫家已經(jīng)想好了用什么造型,放下了調(diào)色盤,一手扶著輪椅,就要過去。
謝小舟知道畫家想要做什么,連忙說:“畫家先生……是要擺造型嗎?你和我說就可以了,我自己來……”
少年小聲的哀求。
但又不是因為厭惡害怕而想要遠離,而是出于羞澀。
畫家果然停了下來,命令道:“躺下?!?/p>
謝小舟:“……”
這個姿勢好像比跪下還讓人不好意思。
不過謝小舟知道,這是命令,而不是請求。
在遲疑片刻后,他還是按照畫家說的做了。
先是坐在了地上,然后一手撐著地面,慢慢地躺倒了下來。
地板冰冷堅硬,再加上躺在一個空曠的地方,難免會讓人有些沒有安全感。
謝小舟保持著仰倒的姿勢,眼睛有些無處安放,只好直直地盯著天花板,等著畫家過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聽見了輪椅滾動的聲響。
畫家來到了少年的身邊。
因為不良于行的緣故,他一直坐在輪椅上,比其他人要矮上一截,可現(xiàn)在卻是能夠低頭看著少年。
這是一個新鮮的角度。
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黑色細軟的發(fā)絲垂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安地眨動著。
一張任人涂抹的白紙。
畫家一手撐著輪椅的扶手,彎下了腰,想要做些什么。
謝小舟稍微屏住了呼吸,以他的姿勢,完全看不到畫家的動作。過了一會兒,他的身上傳來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那是畫家的手指,沒有人類的體溫,而是冰冷刺骨,如同寒冰。
那手指劃過了謝小舟的胸口,手指因握筆而帶著一層老繭,有些刺人。
“咳咳……”畫家止不住地咳嗽著。
一陣風(fēng)吹來。
白襯衫的扣子解開后,衣擺被風(fēng)吹得散亂,朝著兩側(cè)敞開,風(fēng)光乍現(xiàn)。
畫家收回了手,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少年的樣貌天真無辜、楚楚可憐,可表現(xiàn)出來的姿勢卻截然相反。他就這么躺在那里,衣領(lǐng)散亂,白皙軟嫩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顏料的痕跡。
那是鮮紅、熾熱又奢靡的。
謝小舟意識到了什么,想要伸手遮擋一下。
畫家冷聲阻止:“別動?!?/p>
謝小舟的手僵住了,既然畫家這么說了,他就不好亂動了,繼續(xù)任由他人打量。
這個姿勢有些奇怪,久了就會有些酸痛,但在畫家的目光下,也不敢放松,只好一直這樣保持著這樣的動作。
畫家欣賞了片刻,就在謝小舟以為他要回去繪畫的時候,他冷不防地問了一個問題:“你進過那扇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