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
盛鈺上前幾步,左手繞住攀巖繩索,給后方的眾人起了個帶頭作用。
不得不說能混到金領(lǐng)域,在場的玩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經(jīng)歷一番有驚無險的攀巖,最終眾人一個不落的站在了高臺上,就連體力較差的盛冬離也從沒有踩空過,憑借自己爬了上來。
他轉(zhuǎn)了一下手腕,掌心被繩索刮出的傷痕迅速愈合,“不是說要吞菜刀嗎?”
胖子:“……”
盛冬離說:“我們這一行人確實毫發(fā)無損的上來了,說好的要吞菜刀呢?!?/p>
胖子捂臉:“你至于么!”
盛冬離‘哼’了一聲,冷面別開眼。
“要不是看在你是個治療,待會翁不順還需要你,我今天非要跟你……”胖子一陣嘟囔,心里實在不高興,自己走到了一旁生悶氣。
他一挪開,后景頓時映入眼簾。
只見眾人腳踏之地是一處高臺,像極了舊時代搭建起的戲班子,只不過與戲班子不同,腳下的高臺之下,是成片看不見到邊際的尖刺。
啪嗒噠——石子滾落,好險??!
盛鈺向前幾步,他都能感覺到二區(qū)不知哪兒總有風(fēng)飄過,小小的風(fēng)都能將高處的人刮的頭暈?zāi)垦#伦约阂徊教ゅe墜落。
“有人嗎?”胖子喊了一聲,聲音仿佛變成肉眼可見的聲波,碰壁后變得更加渾厚悠遠(yuǎn)。
除了圓月的淺淡光輝,四周一片黑暗。
有窸窸窣窣是聲音傳來,交談聲由遠(yuǎn)及近,有人在高呼:“在這兒,快過來!”
幾人面面相覷,向前走了段距離。
越往前走,就不免在內(nèi)心感嘆二區(qū)城市災(zāi)害的地形奇詭之處。這里原本應(yīng)當(dāng)是一座破舊房子的,高臺上生斷壁殘垣,看上去尤其古怪,就像高臺之下尖刺一般與地形格格不入。
轉(zhuǎn)過墻,人還沒有見到呢,有熟悉的聲音已經(jīng)飄到耳邊,“讓他減少痛苦,聽我的……”
一聽這聲音,幾人臉‘色’登時變了。
神明們以及卞易行為首的幾個玩家自然不熟悉這聲音,但盛鈺等人再熟悉不過。
還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左子橙怒沖出去,“徐茶,我看你現(xiàn)在往哪兒跑!你有什么解釋,今天全部當(dāng)成遺言說了吧!”
他一個箭步?jīng)_入黑暗中。
傅里鄴緊隨其后,盛鈺也快步追上。其余人心中驚訝,氣喘吁吁的跟在最后。
“不是說這上面是憤怒王嗎?”胖子一邊跑,一邊揪著神明耳朵痛罵。
神明欲哭無淚:“我們也不確定啊。”
胖子:“你們之前猶豫不決,就是因為不確定這之上到底是哪一個鬼王,對嗎?”
神明尷尬:“不是。其實我們猶豫的是,我們好像感知到這之上有兩位鬼王的氣息?!?/p>
“…………”
胖子更氣了:“感知到了還不提前說,我看你們就是存心想看鬼王們打起來!”
神明們大呼冤枉,同胖子在后面掰扯半天。這個功夫盛鈺已經(jīng)隨傅里鄴,踏破黑夜‘迷’障,‘迷’‘迷’瞪瞪看到前方有微弱星光。
用力閉上眼睛,又睜開——
盛鈺瞳孔倏的放大,高聲:“左子橙!”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聲呼喊是想制止左子橙,還是想催促他快下殺手。
樓盤震‘蕩’,碎石飛濺,傅里鄴停步。
盛鈺急忙‘剎車’,險些直接撞到傅里鄴的背上。他偏過頭向前一看,只見左子橙滿臉兇煞,眸中的陰鷙若是能夠化為實質(zhì),早已經(jīng)化作一團(tuán)團(tuán)黑煙繞了他滿身,他此時的模樣不像‘淫’欲享樂為著稱的‘色’沉,而更像是憤怒。
雖說看上去嚇人,他好歹還站在原地。
在他前方三米處,徐茶后仰摔倒在地,表情難得的有些茫然,人有些發(fā)愣。
“咳咳、咳……”角落里翁不順在含血重咳。
就這樣靜默的對峙足足半分鐘,盛冬離、胖子等人才‘噠噠噠’邁著步子,姍姍來遲。
“……”他們來了也不敢講話。
幾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胖子斗膽上前,先是嫌惡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徐茶,又悄悄用胳膊肘拐了下左子橙,“不要沖動?!?/p>
往遠(yuǎn)看,徐茶若是死,千萬附庸跟著死。再往近看,他一死,二區(qū)會立即開啟一層除害機(jī)制,到時候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左子橙雙目赤紅,這才勉強(qiáng)冷靜下來。
徐茶開口:“確實有遺言?!?/p>
左子橙:“……”
‘刺啦’一聲,腦海中的那根弦就跟斷了一樣,左子橙在神明與玩家驚恐的眼神中抬手,在懷中掏出了一包煙,他甩出打火機(jī)‘啪嗒’。
叼了根煙,火光距離煙頭只剩厘米之距。
他的幻境隨時都可能觸發(fā)。
徐茶在他徹底爆發(fā)之前,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翁不順,嘆說:“現(xiàn)在不過去聽,可就來不及了?!?/p>
左子橙一動不動。
盛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偏頭去看,就看見盛冬離以及一眾神明都圍了過去,各個表情嚴(yán)肅,完全沒有人在意這邊。
他心中不禁一愣,有盛冬離這張治愈王牌,翁不順的情況難道還是很嚴(yán)重嗎?
視線偏移數(shù)次,盛鈺還是忍不住,低聲說:“我想過……”話還沒有說完,身側(cè)的傅里鄴便開口,“這里交給我,想去就去。”
聽這話,他心里不由放心許多。
只不過這種心態(tài)并沒有持續(xù)太久,盛鈺剛靠近角落,揮開眾人,臉‘色’立馬變了。
“很嚴(yán)重嗎?!北逡仔胁桓铱拷峭鹑缑赴l(fā)生地的角落,只能老遠(yuǎn)的問自己的同伴。同伴見盛鈺與盛冬離臉‘色’如出一轍,都是慘白毫無血‘色’,茫然搖頭說:“皮外傷,我的技能起效緩慢無效果,還得看另外一位玩家的治療技能了?!?/p>
僅僅只是皮外傷,為什么他們都宛如凌空遭重錘,臉上的震驚藏都藏不住。
神明見這兩人癡傻,好心告解說:“你也別忙活著上去治療了,懶惰王一個人就夠了?!?/p>
“懶惰王?”同伴更吃驚了,為什么僅僅皮外傷,懶惰王會‘露’出那種……束手無策的表情呢?
另一邊,盛鈺的心跳飛快。
和唐豆子一模一樣的傷。
只不過唐豆子當(dāng)時腰部被鐵棍穿透,翁不順則是心臟被一把劍刃穿透。現(xiàn)如今他倒在血泊中,臉‘色’灰敗。要不是其瞳孔對光亮還有微弱的反應(yīng),他看上去就像是個死人一般!
盛冬離愣愣搖頭,“外傷,怎么會這樣,我的技能怎么會對外傷不起作用?!”
聞言,盛鈺心中一沉,下意識低眸看向翁不順……他的瞳孔愈加灰暗,手指無力的攥著盛鈺的手腕,嘴唇張張合合,似乎想說些什么。
金‘色’的血一股一股瘋狂往外涌,濕了這片角落,又匯向胖子等人的所在地。視野里除了金‘色’,只剩下翁不順心臟上的這把劍。
瑩瑩光亮映照出劍身,曲承。
曲承,曲承,唐曲承!
當(dāng)年唐曲承為了喚回隱娘的魂魄,用自己的神兵與他人交換,后來更是將祝三十與祝十五兄妹兩人用作血引,行惡術(shù)召魂。他這件神兵交出去以后便再也沒有下落,盛鈺也曾多次打聽,無論是神明還是鬼怪都表示不知。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曲承劍的下落,就像他們從來也不知道,這把劍之所以稱之為神兵之一,那是因為它能做到其他普通兵器都做不到的事情——毀掉鬼王的靈魂印記,迫使王座震‘蕩’。
貪婪王靈魂印記為自毀,懶惰王靈魂印記被暴食王所毀,均與曲承劍無關(guān)。
本以為這柄神兵在鬼王大戰(zhàn)沒有派上用場,就會這樣逐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萬年以后的現(xiàn)在,它竟然會踏著絢爛的舊卷滾滾而來,一劍穿虹。
盛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心神恍惚之下竟然真的被翁不順向下拉了些。
他忍住心中悲愴,湊近細(xì)聽。
“靈魂印記已毀,我、咳,我的憤怒王位,保不住了……”翁不順不住的往外咳血,那些金‘色’血‘液’向四周緩慢流淌開來,潤濕身下的泥土。萬年以前的憤怒王站了暴食王那一邊,本以為奪取了憤怒王的位置,這一切就能改變。
奪取了王位只能存活少許時間,待下一任憤怒誕生,他便會徹底死亡。即便如此,翁不順始終覺得這幾年若是能改變命運軌跡,那也是十分劃算的,他死都想要阻抗鬼王的既定命運。
如今滿眼赤金血卻告訴他:你真的是太滑稽啦,就算搶奪憤怒王位,你也永遠(yuǎn)都不是真正的憤怒王。真正的憤怒只會帶著萬年不變的宗旨與榮耀,選擇與懶惰對抗,選擇與傲慢抗衡,最后選擇揮刀向貪婪。
最后將一切推向命定結(jié)局,在此決裂。
他好像,死都改變不了這一切。
“你慢慢說,我在聽。”盛鈺不由湊的更近了些,他愕然發(fā)現(xiàn)翁不順的臉龐混雜著血與汗,以及淚水,像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某一時刻,翁不順緩慢抬起手,將手放在了盛鈺的手掌上。
也許幾秒鐘以后,也許幾分鐘以后,也許時間要更漫長,也許僅僅在下一個瞬間。翁不順的聲音沙啞,“貪婪,除了祭壇之上你將我困住的那一天,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那一天我求你將我身上的枷鎖解開,求你讓我一起去祭圣器。今天、咳咳,今天我想再求你一件事……”
“什么?”
盛鈺渾身冰涼,嘴唇不住顫抖。
“我想求你,”翁不順將放置于盛鈺掌心上的手掌翻開,帶有憤怒二字的卡牌在微光下緩緩展‘露’,“求你毀了這張憤怒卡牌?!?/p>
憤怒牌毀去,憤怒靈魂印記破損,當(dāng)任憤怒王死去,世間便再無憤怒王。
什么狗屁的命運!
世間再也沒有憤怒王。
自此以后,憤怒永不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