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意不如沈玉堇持重,卻比沈玉堇更為機敏狡詐,幾度起起伏伏、虛虛實實,將辛人牢牢地擋在了門外,直至他退兵,都不知曉那沈家夫婦已死。
他那時以為,沈家夫婦的死便是盡頭。
可偏偏又來了一個沈鳶,來了一個衛(wèi)瓚。
他幾度見著那城墻上的小公子,都會想到他見過的祁人。
想到那死在三皇子手中的質(zhì)子盛愔,他帶著林大夫前去時,那案上還有字跡歪歪扭扭的,思鄉(xiāng)的詩,染了點點的血跡。
三皇子驚慌喊他:“舅舅,他不肯求饒,我不慎將他殺了。”
路鐘說:“他是一國太子,怎么可能向你求饒?!?/p>
三皇子憤憤說:“他已到了辛,還算什么太子。”
路鐘拿起那詩看了片刻,字跡比之幼童都不如,卻那樣固執(zhí)。
半晌說:“罷了,死了便死了,來日歸國了也是禍患。”
他年紀大了,可唯獨這些過去的事情,記得很清楚。
忽有副將走進賬子來,低聲道:“將軍,宮里已下了死命令,只許進,不許退,迅速拿下康寧城?!?/p>
“三殿下剛?cè)?,這會兒有人正急著拿咱們的錯處,咱們不能敗?!?/p>
路鐘閉了閉眼睛,半晌睜眼:“傳我的令,將余下的糧食分發(fā),讓將士們吃一頓飽飯?!?/p>
“這是最后一頓飯,若明日能入得城內(nèi),允諸將士劫掠燒殺三日,軍規(guī)廢止?!?/p>
次日。
攻城聲響如擂鼓,辛人士兵如紅了眼的螞蟥。恨不得要順著云梯攀爬而上,將這座城啃噬殆盡。
可不知為什么,這城就像是鐵桶一般,怎么也拿不下。
時間越久,路鐘越是心驚。
他心里頭知道,若是康寧城撐過了這一波,便再無可能拿下了。
他不斷調(diào)整著攻城之陣。
而那城墻上的沈鳶,卻也死死盯著他。
他一動,那沈鳶便跟著動。
幾番對局斗陣,皆不能勝,反倒露出了越來越多的空檔。
就在此時,他聽得城上有人高呼:“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路鐘本不相信,哪知真從康寧城后方來了滾滾煙塵,連帶著鋪天蓋地的馬蹄之聲,辛人頓時大亂。
叫他自己也心慌意亂。
副將低聲問他:“將軍,怎么辦?他們似乎真有援軍!”
路鐘還來不及說什么。
便見著那康寧城中頭一次傾巢而出。
大量的士兵蜂擁而出,仿佛急不可耐要大殺一氣,為首的,正是這些天在辛人心目中猶如鬼神的衛(wèi)小侯爺。
原本就吃了好多天苦頭的辛人士兵,在財與命之間,到底是選擇了軟弱,竟紛紛避讓向后。
士氣已潰。
路鐘頭上已冒出了密密的汗水,眼神近乎惡毒,卻死死盯著城墻上,說:“取我的弓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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