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倦這樣突然抓住了手, 郁寧一愣。
耳根迅速攀上了紅。
從小到大,在能夠記事之后,除去外婆, 郁寧都沒有和別人像現(xiàn)在這樣……掌心與掌心緊緊相貼在一起過。
陸倦的手比他的要大點(diǎn), 掌心好像有薄薄的一層繭,尤其是陸倦抓得好像還挺用力, 貼合在一起的時候甚至有點(diǎn)兒癢。
陸倦的溫度很高。
郁寧的掌心卻有點(diǎn)冷。即便是這么熱的天氣, 手也不會發(fā)熱。
但是現(xiàn)在,陸倦手心的溫度像是源源不斷一樣傳遞到他的手心里來。
可能還不只是手, 郁寧覺得,他整個人溫度都在不斷地往上攀升著。
他停在原地,動不了了。
不僅是郁寧,就連身后那些圍觀的老人們都一愣。
這和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這個女人身高怎么比寧寧高?看起來比寧寧還要強(qiáng)壯一點(diǎn)呢?難道是因?yàn)閷帉幪萘耍?/p>
這個女人怎么穿著一身黑色的像男人一樣的衣服?雖然他們老眼昏花但是看起來明明就是一馬平川啊,這不是不好生養(yǎng)么!
長什么樣也看不見,他們一群老年人眼神不好, 再加上對方戴著口罩,遮著半張臉, 啥也看不出來。
但是寧寧外婆看起來倒是一點(diǎn)兒都不在意這個孫媳婦是什么模樣,依然神色如常地朝著寧寧和他女朋友那邊走了過去。
甚至,還隱隱覺得寧寧外婆走路姿勢都比平時輕快了不少。
一群老年人也不是特別八卦的人, 稍微看了那么一眼, 就互相說說笑笑地走了。
“寧寧?!敝钡酵馄磐蝗缓傲艘宦?。
郁寧才逐漸回過神來。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整個人像是被煮熟的龍蝦, 放在開水里滾啊滾的。
郁寧不動聲色深呼吸了一口, 藏在口罩下面的臉頰被熱氣熏得更燙了。
他的手還在陸倦手里, 偏偏,他又不能當(dāng)著外婆的面掙脫開。
郁寧只能任由現(xiàn)在這副模樣,眼睛微微彎了起來, “外婆,怎么出來接我們了?不在家里等???”
“外面天好熱的?!?/p>
一和外婆說話,他的聲音就溫和了下來。
外婆笑了笑,“還好噻,沒那么熱的啦。”說著,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陸倦。
雖然是戴著口罩,但是看得出來,男生眉眼還是很好看的。
至少,看這半張臉是配得上他們家寧寧的。
外婆滿意地彎著嘴角,似乎一點(diǎn)都沒有看到他倆牽在一起的手一樣,又跟平常一樣,走到郁寧身邊,給他倆絮絮叨叨,“不知道小陸喜歡吃什么哦,就隨便買了菜,一會兒回去外婆給你們燒晚飯噻。”
怕得不到回應(yīng),郁寧下意識捏了捏陸倦的手。
陸倦的手就……好像和他的肩膀一樣硬啊。
郁寧抿著唇,視線落到外婆的身上,盡量忽略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和耳朵。
好在陸倦似乎是懂了他的意思,立馬道,“我都可以,謝謝外婆?!?/p>
郁寧隱隱覺得,陸倦的聲音好像比起來柔和了不少,少了點(diǎn)冷淡和距離感。
他松了口氣。
回家的路上,外婆就拉著兩人一直說話。
“不挑食還挺好的噻,不像寧寧哦,從小就挑食的哦,你看他多瘦的,一定要多監(jiān)督他好好吃飯噻?!?/p>
郁寧挑食的毛病也不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
以前家里吃的不多,他就會盡量給外婆留一點(diǎn),如果他吃得多了,外婆就會吃得少,如果他吃完了,外婆不會去再另外新添。
久而久之,吃得少,一些菜甚至不怎么吃,便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
陸倦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微微瞇了瞇,看向和自己并排走著,手臂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的郁寧。
男生的耳朵紅得快要滴血。
即便如此,他也沒想著在外婆面前抽回自己的手。
陸倦勾了下唇角,非常誠心地應(yīng):“好的,外婆,我會好好監(jiān)督他的?!?/p>
外婆立馬就笑得更開心了,“那就好噻,我就怕他沒人管哦,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了哦?!?/p>
郁寧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牽手的感覺,聽見外婆這話,立馬不服地辯解,“我哪有啊外婆,我在外面都有好好吃飯?!?/p>
他們職業(yè)選手生活作息才不規(guī)律。
天天凌晨才睡覺,估計(jì)吃飯也沒有什么規(guī)律,早飯?zhí)焯於疾怀缘摹?/p>
但是他也沒在外婆面前拆陸倦的臺。
畢竟現(xiàn)在兩個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自己有沒有自己心里有數(shù)的噻,外婆懶得和你爭辯這個?!蓖馄耪f著,也懶得看郁寧了,干脆繞過去走到陸倦身邊,開始和陸倦數(shù)落郁寧生活里的壞習(xí)慣。
什么老喜歡在床上看書啦,跟他說那樣對眼睛不好他也不聽的啦,好在到現(xiàn)在也沒有變成小瞎子啦,什么自己不舍得花錢一件衣服要穿好久啦,衣服都洗得發(fā)白了還不愿意換新的啦之類的。
郁寧:“……”
郁寧選擇了閉嘴。
倒是陸倦聽了幾句之后,偏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
郁寧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下意識抽了下被陸倦抓在掌心的手。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泰然自若地和他牽手,還在和外婆一邊聊天的情況下,都能把他的手抓得死死的,一點(diǎn)也沒能成功抽出來。
好在,這條路不算特別長。
在外婆即將聊到郁寧小時候都沒有尿過褲子的時候,終于到了家。
老院子不算很大,年代也久了,從外面看上去有點(diǎn)兒灰撲撲的,院子里種了一些蔬菜,還搭了個葡萄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夏末,葡萄架上的葡萄藤依然綠意盎然,看得出來被照顧得很好。
郁寧之前和外婆提過想把老房子稍微重修一下,以前房子漏雨,都已經(jīng)修了幾次房頂。
但外婆執(zhí)意不愿意,說有那個錢還不如給他自己買點(diǎn)吃的用的。
說了幾次之后,郁寧便放棄了掙扎。
到了家,外婆率先進(jìn)了屋。
雖然來之前已經(jīng)給陸倦提前講過家里的情況,但是真正站在了院子里,郁寧還是怕陸倦不習(xí)慣,便停下了腳步。
“陸倦哥,你放心,屋子里不是泥土地,就是不像城里那種地板。”郁寧說著,下意識看了眼陸倦的鞋。
因?yàn)橹跋铝擞?,地上很多水坑?/p>
陸倦那雙看起來價格就很貴的……
等等,怎么是運(yùn)動鞋?
郁寧懵了一下。
他還以為陸倦穿了西裝,會穿皮鞋,結(jié)果穿了雙運(yùn)動鞋?
郁寧:……
他突然想起來之前人家說的一件事。
某職業(yè)選手上臺領(lǐng)獎,穿了一雙拖鞋。
果然天下職業(yè)選手是一家……
陸倦的鞋面上已經(jīng)沾了不少泥土。
看起來和他這一身有點(diǎn)兒格格不入。
郁寧沒忍住,慢慢勾起了唇角。
陸倦正微微抬頭四處環(huán)顧周圍的環(huán)境。
白色水泥的墻,紅色的瓦。
連空氣里好像都帶著泥土的氣息,滿眼的綠色和藍(lán)得無邊無際的天空。
遠(yuǎn)處人家裊裊的炊煙。
偶爾劃過天際的飛鳥。
到處都是生活的氣息。
他抓著郁寧的手慢慢縮緊,又意識到什么,立馬松開,縮回了手。
然后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嗯,進(jìn)去吧,我不在意,不需要緊張這些?!?/p>
陡然被松開手,郁寧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手上的熱源沒了,但是熱度還沒有散去。
郁寧五指握攏又張開。
剛剛陸倦的手心是出汗了吧?
進(jìn)了屋,郁寧才察覺到,外婆明顯是特意整理過屋子一番了,不管是哪里都被打掃地一塵不染。
外婆人還冰箱面前,也不知道在冰箱里找什么。
郁寧突然心底有點(diǎn)兒不是滋味。
外婆明明很重視。
但是他卻選擇了欺騙外婆。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跟外婆坦白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掃到了站在桌子邊,和整個房子完全無法融入的陸倦。
陸倦摘了口罩,臉上沒什么情緒,但也沒有皺眉頭。
確實(shí)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剛剛說的那些。
而正巧這個時候,外婆從冰箱里拿了兩瓶罐裝可樂出來,臉上掛著笑容,“特意去買的噻,寧寧小時候可喜歡喝了。”
說著,外婆給陸倦遞了一瓶冰可樂。
陸倦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跟變臉?biāo)频模ⅠR就掛上了恰到好處的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也不是那種嘲諷的笑,而是很溫和的,那雙眼睛像是十分柔情地注視著外婆的身影。
郁寧硬生生看出了幾分勾引人的感覺出來。
渣男的長相,真的不是瞎說的。
“謝謝外婆?!敝钡疥懢氤雎暎魧幉棚w快地收回自己直勾勾盯著對方的眼神。
外婆好好好了幾聲,“去沙發(fā)上坐著噻,讓寧寧給你調(diào)電視哦。”
外婆說著,又走到郁寧面前,把冰可樂往他手里一塞,看著自己外孫耳朵紅得不像樣,笑著推了推他的后背,小聲叮囑他,“少喝點(diǎn)噻,也讓你男朋友少喝點(diǎn)噻?!?/p>
郁寧:“……那干嘛還準(zhǔn)備這個……”
外婆不滿意地推著他的背,把他往陸倦身邊推,“你們年輕人不是喜歡這種的啦?”
在外婆的想法里,年輕人喜歡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就給他們準(zhǔn)備了。
但是呢,她又覺得多喝這個對身體不好,所以只能私下叮囑郁寧讓他和陸倦少喝點(diǎn)。
郁寧應(yīng)了聲,“知道啦,我自己會走的外婆……”
眼看著人都要被推到陸倦身上了。
外婆嘿嘿笑了聲,“兩個乖崽,外婆去給你們準(zhǔn)備晚飯噻?!?/p>
說著,也不給郁寧反應(yīng)的機(jī)會,立馬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老家的廚房也不像城里套間的那種,就是個分隔出來的小房間,也沒有門,有土灶和煤氣灶。
郁寧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外婆的地方,“陸倦哥,你去沙發(fā)上坐一會兒吧?我去給外婆幫忙,你要不要看電視?”
陸倦抬著眼皮,郁寧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總覺得他的眼神里有些自己看不懂的東西。
“不用了,我去幫忙?!标懢胝f著,把手里的可樂往他懷里一塞,郁寧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就又說,“少喝點(diǎn)可樂,對身體不太好?!?/p>
郁寧哦了聲。
他本來也不打算喝多少的。
偏偏陸倦又意味不明:“尤其是男生。”
郁寧:“……?”
他愣神反應(yīng)的功夫,陸倦人已經(jīng)擠進(jìn)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