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一,易嫁娶。
陵光殿內(nèi),好不熱鬧,侍女垂手侍立在一旁,不住地偷瞄一處,而后笑成一片。
——新帝與新后,要拜堂啦!
“公子,要奴婢幫忙嗎?”
蘭亭站在屏風(fēng)外,問了江倦一聲,江倦沒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走出來,朝蘭亭抱怨道:“好麻煩?!?/p>
蘭亭笑著說:“嫁衣嘛,當(dāng)然會…”
話還沒說完,蘭亭看見了人,登時(shí)就沒了下文。
在此之前,江倦并非沒有穿過紅色。
王子冊封儀式與登基典禮上,江倦都穿過朱紅色的禮服或是鳳凰袍,華美繁復(fù),他漂亮得像只小鳳凰,驕傲又熱烈。
但這一刻,江倦身著嫁衣,石榴紅的錦緞,灼灼欲燃,霞帔上緹金的花紋,精巧別致,此時(shí)此刻,他再不是鳳凰,而是開在枝上的海棠花。
燦爛的、繁盛的海棠花。
蘭亭看了他很久,喃喃地說:“公子,你好美?!?/p>
往日的江倦,純粹得像瑤池來的天仙,明凈的彷若蓮座上的小菩薩,可他穿上這一身嫁衣,真是色若春曉,一片殊色。
江倦擰起眉,“你在說什么豬話?!?/p>
蘭亭這才堪堪回過神,知道江倦沒有真的與她生氣,只是不好意思而已,蘭亭笑個(gè)不停,她把江倦按坐到鏡前,拿起了一枚梳子。
“公子,按照習(xí)俗,應(yīng)當(dāng)由家中的女眷為你梳頭,可先生終身未娶,夫人也走得早,所以……”
蘭亭道:“今日只好委屈你了,由奴婢給你梳頭?!?/p>
“怎么沒有女眷,”江倦認(rèn)真地說,“你就是呀,本是也該你來梳的。”
蘭亭聽得一愣,不多時(shí),她抿唇笑了笑,梳子輕輕落下。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①?!?/p>
蘭亭一聲一聲地念著,江倦的長發(fā)如瀑似的散在肩上,最后蘭亭替他簪起,又從侍女手中接過鳳冠,給江倦戴好。
“好重。”
流蘇搖晃不停,江倦企圖仰起頭,蘭亭慌忙按住他,“公子,你別亂動?!?/p>
頭不能亂動,江倦就動手,他用手指去撥動垂落在額間的流蘇。
“喵?!?/p>
“噗通”一聲,一只貓?zhí)乡R奩,它通身淺棕色,遍布著黑色的條紋,好似是一只胖貍貓,卻又長了四只耳朵。
江倦喊了它一聲,“團(tuán)子?!?/p>
貓如其名,這只貍花貓,不過三、四個(gè)月大,卻已然被養(yǎng)成了一只小豬崽,胖乎乎的一小只,聽見有人喊它,貍花貓后腿一蹬,就要跳往 江倦懷里,蘭亭連忙制止。
“別——!別抱!”
蘭亭急忙攔截,小胖貓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了她滿懷,過了好半天,蘭亭才緩過來。
她不贊同地對江倦說:“公子,今日你別抱它,免得沾上一身貓毛。”
其實(shí)要蘭亭說,薛團(tuán)子就不該在這兒的,可按照習(xí)俗,新人成婚前不能見面,薛放離一走,江倦說無聊,偏要人把薛團(tuán)子抱來給他玩。
“沾上貓毛又不會怎么樣?!?/p>
江倦不太在意,蘭亭只好提醒他:“陛下不喜歡貓毛?!?/p>
“他喜不喜歡…”
話說到一半,江倦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對蘭亭說:“他不喜歡的太多了,不用管他。蘭亭,待會兒讓人把團(tuán)子抱去新房?!?/p>
蘭亭:“???”
晚上可是要洞房的,蘭亭問江倦:“把貓抱去做什么?”
當(dāng)然是搗亂??!
薛放離不是人,江倦回落到他手里,都會被從頭到尾欺負(fù)好幾遍,今晚的洞房不用想就知道,薛放離絕對不會放過他,江倦本來就有點(diǎn)發(fā)怵 ,還好蘭亭提醒了他。
江倦回答:“一起玩貓?”
蘭亭:“…”
洞房花燭夜是玩貓的嗎?
蘭亭欲言又止,江倦見狀,鄭重地說:“這是我們的好大兒,未來的太子殿下,沒道理我們大婚,太子不在吧?”什么太子殿下,這就是只貓,蘭亭 一言難盡地說:“公子,想要太子,要不你多吃點(diǎn)棗和花生,試著努力一下?”
這又不是生子文,吃得再多都不行,江倦瞅她一眼,反正有事沒事都怪薛放離,“我努力什么,沒有太子,還不是陛下不夠努力?!?/p>
蘭亭幽幽地說:“公子,陛下會知道的?!?/p>
江倦一個(gè)激靈,立刻閉了嘴,不敢再亂說話了。
沒多久,待吉時(shí)一到,紅蓋頭就落下來了。
“公子,我扶你。”
蘭亭輕聲說著,扶起江倦,與他一通走至殿外。
江倦知道,待會兒薛從筠會背他上轎。
“靖王,麻煩您…”
話還沒說完,蘭亭就是一愣,江倦倒也沒發(fā)覺什么,更沒看見對方?jīng)_蘭亭比了個(gè)“噓”的手勢,蘭亭便也一笑,什么也沒說,幫忙讓他背起 江倦。
薛從筠平日倒是不著調(diào),背人還挺穩(wěn)的。
走了好一會兒,他都沒吭聲,江倦不太習(xí)慣地戳了一下他的背,“你怎么不說話?”
薛從筠沒理他。
江倦又戳一下,“你怎么這么安靜?”
薛從筠還是不應(yīng)聲。
江倦覺得奇怪了,也就在這時(shí),背著他的人大笑著開了口:“倦哥,是我!”
突然一聲,江倦嚇了一跳,可待他回過神來,就驚喜不已了。
“蔣輕涼,是你?你回來了?”
這段時(shí)間,蔣輕涼都在邊關(guān)的,江倦完全沒想到他會趕回來。
“嗯,倦哥你成婚,我怎么可能不回來?”蔣輕涼嘻嘻哈哈地說,“況且還不只我呢?!?/p>
“倦哥?!?/p>
是顧浦望的聲音。
江倦很開心,“你也回來了?!?/p>
顧浦望微微一笑,“是啊,喊你一聲倦哥,你也沒有別的兄弟了,我們當(dāng)然要送你上花轎?!?/p>
他們千里迢迢地趕回京城,江倦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本身薛從筠也說過,這次大婚,可惜蔣輕涼與顧浦望趕不回來了。
邊關(guān)遙遠(yuǎn),軍中又戒律森嚴(yán),蔣輕涼回來這一趟,路上風(fēng)塵仆仆、披星戴月不說,再返回邊關(guān),肯定是會受到責(zé)罰。
至于顧浦望,他是外出查案,想要提前回京,就必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畢,可大理寺的事情,絕無小事,他想在極短的時(shí)間內(nèi)處理完畢,大抵多日 不曾合眼,顧浦望卻又是很愛睡覺的。
江倦很認(rèn)真地道謝:“謝謝你們…”
蔣輕涼擺擺手,“謝什么?!?/p>
顧浦望也“嗯”了一聲,“你昏迷之時(shí),我們幫不上忙,今日你大喜的日子,自然不能再錯(cuò)過?!?/p>
江倦忍不住笑,不過他可沒忘了這是三缺一,江倦問道:“薛從筠呢?”
蔣輕涼神色一僵,不太自然地說:“他啊,待會兒就來了?!?/p>
顧浦望冷靜地附和:“嗯,他讓我們先來。倦哥,還我來背你吧。”
江倦“哦”了一聲,“好的?!?/p>
顧浦望把江倦背出了陵光殿,送入了花轎之中。
江倦才坐好呢,就聽見了薛從筠的聲音。
“蔣輕涼!顧浦望!你們兩個(gè)牲口!”
薛從筠一路狂奔過來,他都?xì)獐偭耍澳銈儍蓚€(gè)居然合伙把我支走,偷偷把倦哥背走了!”
江倦:“…”
怎會如此。
薛從筠罵罵咧咧,“牲口!你們兩個(gè)就是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