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然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笑,但臉頰是濕潤的,眼睛被風(fēng)吹得生疼。
如果是你就好了,他在心中默默地說,如果從一開始就是你,不知道該有多好。
在情竇初開之前便分開,在粉身碎骨后重逢,他和林燊一直站在彼此不對的時間線上,即便想要擁抱,也有心無力。
許然努力勾起一個微笑,故作輕松道,“你年后就要出國去了,記得快一點安頓好,林阿姨還在等你帶她出去玩呢。”
林燊擡起頭,表情復(fù)雜,低聲說,“不是出去玩,是定居?!?/p>
“是啊,阿姨操勞了一輩子,現(xiàn)在換你孝順?biāo)耍嗪??!?/p>
許然摸摸林燊的臉,替他抹去眼角的濕潤。他的指尖很冰,林燊將他的手重新?lián)苹貋恚赵谧约赫菩呐?/p>
“跟我走吧?!彼f,“我能照顧好你。”
“林燊,我們才重逢多久?”
滿打滿算兩個多月,即便是真心喜歡,他又怎么能安心依靠林燊的“喜歡”來過活?
林燊沉默良久,忽然問,“你還喜歡他,是嗎?”
許然苦笑,“不要提他。他欠我很多東西,你卻不欠我什么,你不需要和他比?!?/p>
“那他欠你的那些,你想讓他還回來嗎?”
這問題問得許然一愣。
想嗎?怎么可能會不想,從十年前到現(xiàn)在賀承欠他的每一份感情、每一份希望,許然都想讓他一分不少地還回來。
林燊站起來,對他伸出雙臂。許然身子前傾,與他交換了一個擁抱。
林燊在他耳邊輕聲說,“答應(yīng)我,不要輕易原諒他。我會生氣?!?/p>
許然笑了,拍拍他的背,“我答應(yīng)你?!?/p>
這天他們在海邊坐了很久,聊彼此的人生,用饅頭投喂海鷗。成群的雪白的精靈在海面上略過,他們將饅頭掰成一塊一塊 的,丟到緩慢漲落的潮汐里。
直到夕陽西下,林燊才重新將他抱回了車上。
車子停在許家樓下,林燊熄了火,忽然問,“如果當(dāng)年你們沒有搬家,我們是不是……”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許然淡淡笑著,在心中回了他一個答案。
回到家,他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倒在床上,淚如雨下。
半晌,他拿出手機,給林燊發(fā)了一條短信。
——謝謝你。
很快,那邊回過來:笨蛋,不客氣。
短信發(fā)過去之后,樓下白色SUV終于起步,緩緩駛出了小區(qū),將萬家燈火拋在身后。
林燊的飛機定在初七,國外農(nóng)歷新年不放假,他能拖到這會兒已經(jīng)是極限。
飛機起飛前,他給許然發(fā)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從舊相冊翻拍過來的,上面是兩個小男孩,年紀(jì)大的那個抱著小的,小的手里拿著一只海星,對著鏡頭笑得香甜。
青梅竹馬,有緣無分。
從這天起,許然幾乎變了一個人。
許家父母察覺到他的變化,卻又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他成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對著電腦畫圖。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掙錢成了他現(xiàn)在最大的目標(biāo)。
只是掙出錢來做什么,一時間他也給不出個答案。
閑暇時間,許然開始研究房產(chǎn)。他咨詢了中介,給那套二手房估了價。價格不太樂觀,他在賣與出租之間徘徊。
二月十號,賀承又發(fā)來一條信息,上面短短四個字:我回家了。
看過之后依舊刪掉,讓它石沉大海?!?/p>
正月十五,許然望著天邊的明月,想起以前每一年的月光。月亮是一成不變的月亮,他卻仿佛再一次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和以前的失望悲傷不一樣,這一次,他選擇前行。
傷過痛過,現(xiàn)在他得重新站起來了。
隔了一天,他買了機票,對父母說,“我要回去處理一些事?!?/p>
一些還沒有完全解決的俗爛事。
許家父母自知勸不動,只說讓他注意安全。許然笑著說好。他不是那個盡是軟肋的家伙了,不會再輕易受傷。
他將賀承的號碼從黑名單中拖出來,發(fā)消息說:見一面吧。
從過去到現(xiàn)在,從頭到尾,一點一滴,讓我們來算個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