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決明和燕殊、李長天以及數(shù)名親信侍衛(wèi)一起離開行軍部隊，策馬疾馳，趕往京城。

幾人到達(dá)京城時，已是深夜。

秦決明根本沒時間歇息，匆匆入宮，面見圣上。

李長天身為朝廷要犯，理應(yīng)關(guān)入牢獄中，等候發(fā)落。

但燕殊只字不提其罪責(zé)，先領(lǐng)他回了自己的宅邸落腳歇息。

燕殊的宅邸在京城西街一處安靜的地方，沒有絲毫官邸氣息，正正方方，從朱漆獸首大門走進，別致小院內(nèi)一間廂房一間廳堂一處柴房，盡收眼底。

“這是哪？”李長天跟著燕殊，環(huán)顧四周，好奇地問。

燕殊將馬兒拉到馬棚系好，又放了些干草在馬槽里，說：“我的府邸。”

李長天見院子悄然寂靜，也沒人出來迎接，問：“你家沒有奴仆嗎？”

“沒有?！毖嗍獯鸬馈?/p>

“那平日里燒火做飯呢？都你自己弄嗎？”李長天問。

“嗯。”燕殊點點頭。

李長天在心里感慨了下燕殊的清冷，又問：“皇上不是要見我嗎？”

燕殊安撫好兩匹馬，領(lǐng)著李長天往廂房去：“如今朔方戰(zhàn)事告急，已到了燃眉之際，方才剛到京城，義父就立刻被皇上召入宮內(nèi)商議應(yīng)對之策，此時應(yīng)當(dāng)無暇顧及你?！?/p>

“這樣啊。”李長天應(yīng)了聲，跟燕殊走進廂房。

屋子左邊置著鳥獸雕木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是軟紗架子床，右邊放著書柜和案桌，是燕殊平時查閱卷宗的地方。

大約之前離開匆忙，一本批文放在桌上，并未合起。

李長天快速地掃了一眼，見案卷上寫著一例疑案，講城內(nèi)有一位姑娘嫁人，誰知第二日，被人發(fā)現(xiàn)割了腦袋，只剩身子地躺在婚房里。

既然是新婚之日出的事，娶姑娘的那位公子被大家認(rèn)定是兇手。

姑娘的家人哭得肝腸寸斷，要求公子家傾家蕩產(chǎn)地賠償巨額銀兩。

哪知那公子也是頭鐵，梗著脖子報了官，要給自己討個清白。

查案的官員把公子一家人翻來覆去地查，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上報了大理寺。

燕殊在案卷上批了話。

說，無頭之尸，要么是兇手極恨死亡之人，要么是想隱藏其身份。

若是極恨，兇手殺紅了眼，為何睡在一旁的公子安詳無恙？

況且，砍人腦袋，造成巨大的動靜，公子不可能一夜熟睡。

綜上，無頭之尸并非當(dāng)日而亡，而是有人悄悄搬來替了姑娘。

女兒之死，不愿報官懲戒兇手，反而直接要求賠款，令人疑惑。

倘若那位公子查不出疑點。

應(yīng)考慮姑娘還在人世，無頭尸體只是障眼法，是以婚騙金之局。

李長天往后翻了翻，見后面還有不少疑案，燕殊都一一認(rèn)真做了批語，極其用心。

最初相見時，李長天就覺得燕殊的字好看。

如今再瞧，果真是筆走龍蛇、鐵畫銀鉤。

李長天看得一陣心神蕩漾，心悸不已。

他合上案卷，轉(zhuǎn)頭去看燕殊在做什么。

屋里太久無人住，角角落落有了些灰塵，燕殊正擦拭整理著床榻。

整理完后，燕殊從衣柜里抱出干凈的被褥鋪在床榻上，抬頭對李長天說：“不知皇上何時召你入宮，你先歇息一會。”

李長天走過去，看了眼床榻，掩唇輕咳一聲，問：“這屋是平時你睡覺的地方？”

“嗯?！毖嗍恻c點頭。

李長天低頭，目光游離，不自在地又咳了一聲。

燕殊問：“寒舍簡陋，不曾待客，只有一間廂房，你若是介意……”

“介意？！”李長天喊出聲，“燕殊我倆都一起睡了幾次了，你現(xiàn)在和我提介意？”

燕殊：“……”

李長天：“……不是，我是指路途上住一間客棧，我們倆同睡一張床的意思……”

燕殊：“嗯？不然還有何意？”

李長天：“……”

李長天低下頭，紅著臉罵了句臟話，有些惱羞成怒。

燕殊蹙眉，問：“你臉怎么突然這么紅，可是身體有不適？”

李長天：“……”

正此時，傳來門環(huán)敲門的聲音，是宣旨官前來，喚燕殊和李長天進宮面見圣上。

夜幕沉沉，御馬入宮門，城墻肅穆，閣樓威嚴(yán)，道不盡的千古權(quán)謀血與淚。

李長天和燕殊一起，先是騎馬，又改步行，穿過迂回復(fù)雜的廊道，前后換了三個領(lǐng)路的人，這才行至一座大殿前。

侍衛(wèi)領(lǐng)著他倆疾步走了進去。

殿內(nèi)，除了秦決明，還有一位身著銀鏡鎧甲的老將軍，他約莫六十歲的模樣，胡子和鬢邊頭發(fā)皆花白，染著歲月的風(fēng)霜。

而殿的中央，紫檀木踏腳，金漆雙龍戲珠椅，一人端正坐在那。

正是曾經(jīng)癡傻求活的三皇子，如今雷霆手段的皇上。

燕殊幾步上前，雙膝跪地，行了大禮。

李長天學(xué)著他的模樣，俯身跪拜，心里感慨一聲。

封建禮制要不得?。?！

皇上目光從燕殊身上慢慢移到李長天身上，讓燕殊平身旁立，卻沒讓李長天起來。

皇上喚退了殿上無關(guān)的人，語氣不喜不悲，慢悠悠地問李長天：“就是你，擅殺了朕的伯父攝政王韓涯？”

李長天小心翼翼地看了身邊的燕殊一眼，見燕殊點點頭，于是答道：“是我?！?/p>

皇上又問：“你可知擅殺皇室，該當(dāng)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