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總監(jiān)沒說話,搭在寫字桌上的手,食指焦躁地刮著桌面。童延一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一聽這話,鄭總監(jiān)立刻回神,“別急,計劃明天就出,”接著看了童延一會兒,“聶錚傍不住了,你沒想過從了老聶?”
童延頓時挑眉豎眼,“你他媽全指著藝人自己睡上去呢?而且就算要睡我也不找老聶,我又不傻。他現(xiàn)在就是個空架子,要不明影帝能憋屈成現(xiàn)在這樣?”
鄭總監(jiān)不說話了,這孩子還真能審時度勢??稍趺淳蜎]想過,老聶或許能為你拼一把呢?
而童延氣還沒撒完,“那位至少還給我們補了簽約金??衫下櫘?dāng)家那會兒,我們過的什么日子?算了,這事兒一提,我恨不得問候他祖宗。”
說到這兒,想著又不對了,“不是,什么叫我從了他?他放風(fēng)聲要找我?”
鄭總監(jiān)說,“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你跟著聶錚,他不方便下手。跟著我,他照樣不方便?!?/p>
童延不耐煩地問:“什么個意思?”
鄭總監(jiān)挑眉,“他沒臉在兒子手上搶人,你不是剛問候了我祖宗嗎?你真沒聽說過,老聶有個私生子就放在公司?”
童延一愣,“你是……聶先生他弟?”艸,全天下都是你們家人吧。
鄭總監(jiān)一笑,“錯了,我是他哥?!?/p>
童延登時樂了,“哈哈哈……腹黑老成的是弟弟,活潑爛漫不著調(diào)的居然是哥?!?/p>
鄭總監(jiān)就瞧著他樂,心里頭快擰出一個麻花。
樂什么樂?孩子,劉導(dǎo)新戲一播,你在外頭一曝光,那點事就替你兜不住了,那是貼在臉上的黑料啊。一個新人這種出身是明擺著的麻煩,傍不上夠大的莊家,單純是老板,人家就不會選擇在你身上投資,畢竟,可以捧的苗子多了去了。
鄭總監(jiān)暗嘆一口氣,算了,事情都到這地步了,能怎么樣。到時候聶錚知道了要還是公事公辦,他就自掏腰包捧吧。媽的!肉疼。
可轉(zhuǎn)機就發(fā)生在這天晚上。
劉導(dǎo)大概是昨天還算痛快,這一晚,設(shè)宴還席,地點依然定在錦園。
童延當(dāng)然也在受邀之列,晚上,走進大廳時聽見里面的鋼琴聲立刻就無奈上了。
過去,一手揣褲兜在鋼琴邊上站定,等最后一個音落下,要笑不笑地瞧著葉琳瑯,“你就不能換到白天體驗人生?”
葉琳瑯說:“可我跟這兒經(jīng)理說好彈一個月。”
服!傻白甜腦子里就一根筋。
童延剛要開口,女孩的手突然抬起,飛快往他嘴里塞了個東西。
入口絲絲縷縷的甜,還犯著些苦味,是塊巧克力。
味道不賴,童延閉著嘴慢慢嚼起來的時候壓下了眉頭,葉琳瑯只是笑瞇瞇地望著他。
還沒等他嚼完,女孩目光落到他身后,“欸?昨天那人?!?/p>
童延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到了昨晚上豪車?yán)锏墓痈纭?/p>
公子哥胳膊被一妖艷的女人挽著,也在朝他們這邊望。
童延把東西吞下去,用手背抹了下嘴,“你認(rèn)識?”
葉琳瑯搖頭:“不認(rèn)識?!?/p>
不認(rèn)識就好,那廝看著就不像正經(jīng)人,想著公子哥是帶了女伴來的,童延沒太當(dāng)一回事。還有,這會所應(yīng)該也不是能隨便撒野的地方。
因此,跟葉琳瑯交待幾句,童延就進去了。這時的他完全想不到,有些人的猖狂程度永遠都超出人的意料。
可能是昨天大家都喝得不少,這晚上劉導(dǎo)做東的宴,在場十來位端杯換盞的興致不高,于是比昨天散得早了些。
童延離開時落到了后頭,接著干脆用了下包房里的洗手間,再出來時人已經(jīng)走了個干凈。
這次他路過大廳時,果真沒看見葉琳瑯。想著傻白甜終于聽話了,童延出門時心情還不錯。
但腳剛踏下門廊,他就愣了。
不遠處,路燈下,昨晚的豪車就停在那,一群穿得人魔狗樣的富二代圍在一邊起哄。
豪車公子哥肩上扛著個長頭發(fā)女孩正朝車門的方向去,女孩哭喊嘶叫聲響徹夜空。
葉琳瑯。
可盡管這幫子混賬鬧得這么不像樣,會所的保安依然在門廊下,只當(dāng)沒看見。
童延就眼見著葉琳瑯被混賬扛著離車越來越近。索性把眼睛轉(zhuǎn)開裝瞎,將晚上人家遞給他的一支煙叼嘴里,兩手往褲兜一揣,朝另一個方向晃蕩著走。
昨天就讓傻白甜不要來了,葉琳瑯今兒還是自己往這不該來的地方撞,出事怪不上他。
他怎么管,拿什么管,這會所老板都不敢惹的人,是他這窮小子能惹的?他去了也是送死,他家還有兩口人要養(yǎng)。
可是,沒走出兩步,童延突然把煙用力撇到地上,朝著那伙牛鬼蛇神的方向箭一樣地沖過去。
娘的,管了又怎么著?
哭叫聲像是一把利爪,一下下刮了心上。童延就帶著一腦門子的熱血,什么都不記得了,一直沖到公子哥面前,站定。
在一群,比他強大許多倍的男人面前站定。
他把車門攔著身后,用力捏了幾下拳頭,還很痞都笑了下。
“喂,哥們兒,昨晚的事是咱倆的事,你把她放下來。有種就別為難小姑娘?!?/p>
“童延——”葉琳瑯還在哭。
公子哥在起哄聲中諷笑著說:“你是哪根蔥?!?/p>
但女孩終究是被扔到了地上。
就從這一刻開始,拳腳相加。童延拿出渾身的狠勁跟公子哥互博,可是一個對一群,巨大的力量懸殊,最終車門打開后,被拖上去的是他。
葉琳瑯哭成了個淚人,被人拉扯著甩到車后,幾輛跑車呼嘯而去。
女孩披頭散發(fā),踉蹌著爬起來,渾身無所適從地像是抽筋似的,顫抖的手從兜里掏出手里,報警。
“你說的車在哪個路段,車牌號多少。”
車牌號是多少???
葉琳瑯朝門廊沖過去,拉住剛到門口巡視的經(jīng)理的衣袖,尖叫出聲,“給我看監(jiān)控,剛才是誰的車?”
可經(jīng)理掀開她的手:“我們這沒監(jiān)控?!?/p>
女孩細(xì)瘦的手臂緊緊拽住經(jīng)理的衣領(lǐng),瘋了似的哭嚎,“你們知道,一定知道!你不說我告你們到死,這兒告不成,我就去上面!”
經(jīng)理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掙,“小葉,你別找我,那些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p>
絕望,真是絕望!可就在她絕望之際,幾個男人從大廳走出來。
被圍在中間的兩個男人,都是高大挺拔,西裝革履。但其中一位,面部輪廓相當(dāng)深邃,有一雙灰藍的眼。
葉琳瑯像是看到黑暗中最后的一束光,跌撞著撲過去,被旁邊人擋了下,還是抓住男人的手臂死死不放,“你是不是聶錚先生,云星的聶錚?剛才你們公司一個藝人……”
聶錚掃一眼保安和經(jīng)理躲閃的眼色,又看看哭得一臉狼藉,幾乎吐詞不清的女孩,一個眼色止住要拉開女孩的人,“我是,你慢慢說。什么藝人?”
葉琳瑯哭得氣都喘不上來,“童延,你們公司有個叫童延的藝人,剛才救我,被幾輛車抓走了……”
聶錚眼色微動,“你說誰?”
“他叫童延……我不騙你,真是你們公司的藝人……”
聶錚只跟那經(jīng)理計較,“誰動的手?”
經(jīng)理不敢出聲,畏畏縮縮地朝聶錚身邊的男人看了一眼。
聶錚還有什么不明白,頭側(cè)過去,“這可跟上次不一樣?!?/p>
男人掏出手機,冷冷笑下,“今年真是出妖怪了?!?/p>
半個小時后,疾馳的救護車上。
聶錚已經(jīng)脫掉西裝,襯衣的袖子一直卷到手肘,坐在低矮的長條凳上,胳膊搭在膝蓋。
女孩就坐在他旁邊,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著對面擔(dān)架床上的人,強忍著沒哭,只是時不時抽噎一下。
聶錚也朝擔(dān)架床看著:童延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左側(cè)臉頰一道血痕觸目驚心。應(yīng)該沒有危及性命的傷,但傷得也絕不算輕。
聶錚已經(jīng)知道事情原委,突然出聲:“你是他的,女朋友?”
葉琳瑯啞著嗓子說:“不是,他就把我當(dāng)同學(xué)?!?/p>
聶錚心里滋味很是難言,深深望著童延那張找不著幾塊好皮的臉。
為什么?不是一直心思全在取巧鉆營,唯利是圖?
不是一直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小人?
可真小人怎么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為了別人奮不顧身,做這種很可能,有去無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