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獸
行,果然能屈能伸,翻臉比翻書快。
聶錚胳膊推著身體往后朝椅背一靠,換了個姿勢蹺腿坐著,別有意味地說:“不用謝,你太客氣?!?/p>
童延心里發(fā)毛,“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這特么到底走的哪輩子的背時運。
聶錚只想結(jié)束剛才的話題,他不信哪個男人聽到那句話還能心平氣和談下去。
眼光注視童延一會兒,“現(xiàn)在說說你家的事,原先備注那一欄,你是空著的?!?/p>
在童延這幫孩子之前,云星沒簽過新踏進(jìn)圈的藝人。他們最初簽約時的來路特殊,不捧就沒人在意他們本身家庭有沒有什么可以稱之為黑料的點。但按行內(nèi)的規(guī)矩,重簽新約時,藝人事業(yè)部對他們的家庭背景做過嚴(yán)格的核查。
聶錚對童延家庭的了解就來自那份號稱嚴(yán)格核查過的表格,內(nèi)容有多詳細(xì)呢?除了童延原先簡單的填寫,家庭成員有母親、外婆以及兩位親人的從業(yè),附件還有核查后的補充:童延的外婆離異嫁鰥夫,他們現(xiàn)在的家就是童女士繼父留下的房子。以及,童延媽媽年輕時是紗廠女工,后來兼并下崗另尋就業(yè)。
跟現(xiàn)實差多少?
能隱瞞到這個地步,絕對不是童延自己做得出來的,誰動的手腳,聶錚心里有數(shù)。
但原先的備注欄空著,就是童延自己也有意隱瞞重點了,可紙包不住火,此舉好比掩耳盜鈴。
不是聶錚非要當(dāng)面撕人傷口,現(xiàn)在是解決問題的時候,這件事怎么處理至少影響童延今后十年的走向。
他至少得看看面對這個致命的短板,童延自己是個什么狀態(tài),他不問,以后外面無數(shù)張嘴的肆意謾罵會用殘酷的方式尋找答案。
聽聶錚話鋒突轉(zhuǎn),童延愣了。
他剛才說是自己是妓女的兒子,老板聽到了。
童延剛才秒慫下去的火氣再次死灰復(fù)燃,咬了咬牙,又無所謂地笑了聲,“我沒填錯啊,我媽那會兒就是在飯店打工,到現(xiàn)在為止都沒出去重操舊業(yè),她當(dāng)過妓女,就一輩子是妓女?”
還在回避問題關(guān)鍵,但聶錚沒出聲,他想聽童延說完。
童延心里莫名的哀涼,在自己的出身面前,他總是無奈沒頂?shù)陌觥?/p>
他并沒有回避問題,只是!……
“我媽是做過妓女,但娛樂圈本身就烏七八糟,圈里自己在賣的豈止一個兩個,我問你,誰比誰干凈?到底誰扯誰的黑料?當(dāng)紅小花外圍出身的傳聞沸沸揚揚,但坐實過嗎?”
聶錚瞇起眼睛,事實上那位小花外圍傳聞就是爭代言時被人捏造的黑料,這圈子什么樣?無事都起三分浪。
認(rèn)真過濾一下童延的話,聶錚說:“娛樂圈錢色交易太多,不正常的事,有太多人去做,就被看做了正常?!?/p>
不僅圈里人看做了正常,更可怕的是,各種靠譜不靠譜的負(fù)面新聞爆出去給觀眾添加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最后,連普羅大眾也把這個當(dāng)做了正常。
公平嗎?不公平。出身是不能自己選擇的,可是,童延那種出身不是誰都有,所以,一旦為利益爭鋒相對,誰都能拿出來做文章。
而童延也弄清了這個不公平,或許,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聶錚這是在質(zhì)問他,為什么明知自己出身有問題,還閉眼裝不知地跟公司簽約?
童延也真是從徹底的無力感中反壓出了一把力氣,毫不退縮地直視聶錚的眼睛。
深吸了一口氣才果斷直面自己內(nèi)心最大的禁忌,“聶先生!我知道我媽做錯了事,可她犯法,也受了罰。前些年,她被哄著去替人帶小姐,最后被栽贓一把進(jìn)了牢里?!?/p>
“再說我自己,中學(xué)那會兒,只因為我媽去開一次家長會,被同學(xué)的爸爸認(rèn)出來,大家都知道了我是妓女的兒子,從那開始,我被足足看不起了三年,那時候我做錯了什么?我憑什么被人看不起?!?/p>
唇角的最后一絲笑也快撐不住了,但他越說越凜然,“這筆瞎賬我一直在償,至少在和云星簽約之前,我本身沒犯過大錯,只因為是妓女的兒子,我就不能有希望?”
問得好。
聶錚搭在扶手的手,食指指微微動了下。
即使明知道童延的出身對公司來說算是個麻煩,但他贊同這句話:妓女的兒子就不能希望?
或許,童延簽約時的隱瞞,方式依然不那么對??蛇@是這孩子在殘酷不公的現(xiàn)實面前的反骨,還沒被壓彎的最后一根脊梁。
至少在家境這件事上,童延真是無法選擇的,這孩子不習(xí)慣跟人扮凄慘,說到現(xiàn)在也沒提起外婆有尿毒癥的事。
這是聶錚之前的又一個盲點,童延簽約前后還去酒吧跳舞謀生計或許真是不得已,母親入獄的三個月后,外婆被發(fā)現(xiàn)患上了尿毒癥,童延干別的,支撐不起求醫(yī)的消費。
如果說,消費過非法收入就是原罪,到如今,無比艱辛的生活,還有出身造就的這些特質(zhì),童延該不該償?shù)亩荚趦?,或許以后還將繼續(xù)償還,妓女的兒子,就不能有希望?
聶錚沉默許久,異常鄭重地開口:“記住你今天這句話?!?/p>
被人恣意詆毀時當(dāng)記住,放任自流時更當(dāng)記住。
當(dāng)知自己身負(fù)枷鎖前行,但是,不要被壓垮。
這最后一根脊梁都沒了,以后該怎么活出個人樣?
童延并不能探知話里全部的深意,可既然老板還在教訓(xùn)他,這是,沒打算因為這事雪藏他?
靠靠靠靠靠,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想到這位一貫的鐵面無情,童延簡直不可置信,“聶先生……”莫不是要換個法子折騰他?
對面的男人卻抬手示意他話題到此為止,接著側(cè)頭瞟一眼門口,聲音一下沉了好幾度,命令似的說:“進(jìn)來說話!”
童延:“……”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