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對蘭

聶錚立在機(jī)艙口，最后對他投向一瞥的樣子，成了一個，一旦在腦子成像、就永遠(yuǎn)散不開的影。

他聽見聶錚說：“你是我的……無可奈何?！?/p>

二十歲的童延，無法理解對于聶錚來說，這句話是什么樣的重量。也沒法立刻明白，一個從不言屈服的男人，用什么心情說無可奈何。

更不能領(lǐng)會，這一問一答，依然是，他負(fù)責(zé)沖動，聶錚負(fù)責(zé)沉重。

二十歲的童延，像是帶著他滿腦子的臆測，透過一個萬花筒看待這個繚亂的人間。

聶錚的世界固然大，也未必比得過他視野繁雜。

走出機(jī)場，鄭總監(jiān)竟然自己帶司機(jī)在外面等著他們。不對，鄭總監(jiān)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總監(jiān)，只是他的經(jīng)紀(jì)人鄭昭華。

這人先前不可能不知道聶錚要走，但童延也沒心思質(zhì)問隱瞞，上車，他把身子往椅背一攤，混不吝地一笑，“勞你親自來接?！?/p>

車開了，鄭昭華卻還是朝他看著。

童延被看得有些煩躁，定在窗外的眼神掃到鄭昭華身上，“不是，你人都來了，剛才也不進(jìn)去送送？”

鄭昭華一哂：“我也得進(jìn)得去啊?！?/p>

童延悻悻，不語。

鄭昭華卻又給他添了把火：“你居然沒哭？”

這就真是怪了！

童延還是在笑，“這話從哪說起？他這一去，算是更上一層樓，以后我也不用擔(dān)心時時被人教訓(xùn)，咱們都得……彈……”

怎么念才不會錯來著！？

心里壓著一團(tuán)無名火，他習(xí)慣性地掏出手機(jī)查了下，才咬牙說：“咱們都得彈冠相慶?！?/p>

所以，風(fēng)過總不會無痕。兩年前的童延，哪干得出話說不下去先查一查的事兒，哪說得出彈冠相慶這個詞。

鄭昭華又認(rèn)真端詳一會兒童延的神色，見他說話就急著把臉扭向窗外，說：“別撐了，你這臉色，嘖?！?/p>

童延笑僵了，終于拉下臉，“跟你說話真沒意思?！?/p>

人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知道聶錚走合情合理，他認(rèn)同而且贊同，可是心里就是有什么東西下不去。

暮色漸垂，華燈初上。

可這座城市真是說不出的蒼白。

童延腦子轉(zhuǎn)得緩慢卻依然在轉(zhuǎn)，沉默許久后，突然問：“我明天什么日程？”

鄭總監(jiān)說：“上午沒事兒，先回公司看看工作室?！?/p>

行，回公司。

童延躺在車?yán)?，默默望著車外飛梭而后的街景。此時，聶錚已經(jīng)在幾千米高空漸行漸遠(yuǎn)，窗外車流如織，一切如常。

沒有聶錚的這座城，已然蒼白，卻依然有著令人躍躍欲試的勃發(fā)生機(jī)。

次日，去公司時時間還算早，在樓下碰到了才上任幾月的CEO。

看見前面有一女星帶著助理在直達(dá)電梯門口跟男人打招呼，他過去時也理所當(dāng)然地打了個招呼，“早?！?/p>

本來被人笑臉奉承著的執(zhí)行官，望見他時雖然嚴(yán)肅神色沒多少變化，但下巴抬得沒那么高了，“早?！?/p>

而后，女星也跟他打了個招呼，“童延老師，早。”

女星是個三線，看年紀(jì)不會比他小，于是童延說：“早，你太客氣?！?/p>

童延跟女星共了三層樓的電梯，到三層，女星帶著助理下去。

見走廊沒人，助理問女人：“人走茶還沒涼？”

女星端出幾分倨傲神色：“自己有眼睛不會看？那位走之前替他整死了鐘誠，還給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平常哪有金主這樣對小情人的？他倆要真有那回事，關(guān)系可沒那么簡單。而且聶先生那種人，明面上越是放權(quán)，事實上把全局掌控得越緊，可沒什么人走茶涼?！?/p>

助理聲音壓低了些：“我聽說，童延跟聶先生不是那回事，有人說他是聶家的什么親戚。上次，鐘誠黑他，說他媽是什么那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p>

女星說：“是真的也不矛盾，鐘誠只說他媽是做什么的，也沒提到他爸，說不定他本身就是豪門私生子呢。總之，以后在哪撞見童延你都客氣點。以前，他耀武揚(yáng)威，外邊人叫他奸妃，開個玩笑，他現(xiàn)在這情況就跟太妃差不多，沒見文總對他都那么客氣?！?/p>

助理嗤地笑了聲，點頭說：“知道了?！?/p>

而童延本人就算知道這些人對他格外客氣，也猜不到背后的議論到底有多荒腔走板。自己到樓上看了工作室的環(huán)境，比他想象中的好。

他站在窗邊，眺望窗外沉沉天色下的繁華都市，想到剛進(jìn)公司時的那間地下室，嘆息道：“兩年過去了?！?/p>

他這一口氣嘆得十分悠長，才二十歲的人竟有幾分滄桑的味道。鄭昭華瞧著他那深沉得跟年紀(jì)全然不符的眼色，一時說不上話。

從昨天到現(xiàn)在，只過了一夜。這一夜，童延好像就把原先還帶著的張揚(yáng)鮮活氣兒都丟干凈了。

而此時，童延又想起昨天聶錚走之前說的：不再給他特殊方便。那份躍躍欲試的心情又回來了，沒有聶錚的娛樂圈，看看他自己能混成什么樣，能混到什么地步。

于是，他對鄭昭華說：“以后公司的資源不會空降到我頭上，我有沒有戲，演什么戲，就全看咱們自己的了?！?/p>

鄭昭華說：“那是，”轉(zhuǎn)而想到什么，“你昨晚上睡得怎么樣？找房的事我給你留了個心，這兒有幾份精裝房的資料，要不，你來看看?！?/p>

童延昨晚還是住在聶錚那，畢竟看房子的老園丁還在，保姆阿姨也在，他都住了那么久了，不用為這幾夜矯情。

可這一晚，他睡得非常不好，那房子缺了個人，他心里就像是被挖了去一團(tuán)什么，空得受不住。

本來也盤算著買房，聽鄭昭華這么一說，童延立刻來了精神，“看看?！?/p>

這一看，心思就收不住了。鄭昭華給找的幾套房，地段自是沒得說，旁邊還寫了可以給的最大折扣，那折扣之后的價格，放在目前兇猛如虎的樓市，真能算得上是白菜價。

童延最后圈中了三套，鄭昭華說：“那行，你趁著最近閑，自己去看看，別怕跑路費(fèi)功夫，多看幾趟。需要你留心的事兒多，你就帶上小田，他以前常替藝人看房，知道要注意什么?！?/p>

童延關(guān)注力還在那價格上，“不是，你朋友夠可以的，連這種折扣都能給你?！?/p>

鄭昭華微微笑：“大家互相照顧嘛，這幾個都喜歡時不時在圈里做點投資，又不是內(nèi)行，把握不準(zhǔn)方向的時候也求過我的主意?！?/p>

童延這才露出這天上午第一個笑，但笑意依然不怎么鮮亮，“那我就沾你的光了，先道聲謝?！?/p>

等童延低頭繼續(xù)拿著房子的資料比對，鄭昭華在心里暗嘆了口氣，這種質(zhì)量的樓，他本人可弄不到這樣的折扣，這些樓是誰差人找的？還用得著問？

聶錚說以后不再給童延特殊方便，可能也就童延自己信。聶錚那個性子，抓住過的，哪會隨便丟開手。

聶錚現(xiàn)在不得已，退了一步，自有天羅地網(wǎng)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