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祖孫倆的心思只差沒寫在臉上,聶錚說:“來日方長,那邊有人等著我?!?/p>
這話放到這場合上由他說出來不算失禮,他的性子在場諸位都明白,其他人會理解成他今天依然有應(yīng)酬,只是晏家祖孫倆一定能聽出他說的什么。既然要拒絕,就別留余地。
聶錚把心神從回憶拉回來,揉揉童延的頭發(fā),“沒留,他一早就知道我的行程?!?/p>
他外公確實知道,甚至跟晏家祖孫一樣明白等著他的是誰,但從小到大,對他的任何決定,趙老爺子從來都是理解并支持的。昨天說到最后,還出來給他圓了個場,“那邊的事重要,快去吧,別誤了點?!?/p>
童延聽完,無故松了口氣。
但聶錚臉色突然沉了下去,“現(xiàn)在,說說你明知自己生病還瞞著小田的事?!?/p>
童延大驚,就知道躲不過一頓訓(xùn)。
他昨晚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燒得不省人事,小田已經(jīng)挨過斥責,現(xiàn)在輪到他了。
這次,聶錚在他這兒待了兩天一夜,年初二,聶錚把他送回外景地小鎮(zhèn)的賓館,臨別,童延從床頭摸出個東西塞到聶錚手里,“新年禮物。”
聶錚一看,是個小木雕,有頭有腳,勉強能看出是個穿著西裝的人形,樣子挺丑。
他過了三秒,才忍俊不禁地確認:“是我?”
童延臉撇到一邊,有些煩躁又有些不自在的樣兒,“愛誰誰吧。我演的馬匪頭子沒事愛雕東西玩兒,我學(xué)了,就順手弄了一個?!?/p>
那雕工的確挺粗陋,但邊角已經(jīng)磨得圓潤光滑。聶錚察覺童延余光不停朝他偷瞄,把東西揣進大衣口袋:“禮物很特別,謝謝?!?/p>
這一年,童延在外景地待到三月。
三月,他的戲份殺青,又恰逢這一年的金樺獎揭曉。憑著去年的《23秒》,他也下場試了水。即使明知道那是自己第一次出現(xiàn)在大銀幕,他依然抱了期望。
結(jié)果在別人眼里看來應(yīng)該是好的,最佳新人獎,他入圍。童延坐在頒獎大廳,等得手心出汗,可是幾位入圍演員的表演片段過去,頒獎嘉賓嘴里念出的名字不是他。
得獎的那位藝人欣喜且不可置信,大廳掌聲雷動。童延也為人鼓掌,這種期望值到達頂峰之后的失望,他不知道怎么表述。
值得一提的是,周煜轉(zhuǎn)戰(zhàn)大熒幕,憑《23秒》一舉摘得金樺獎最佳男主角桂冠,不僅如此,《23秒》還包攬了最佳電影、最佳剪輯、最佳攝影數(shù)個獎項。
這就是落差,要不是這部電影的斬獲過于豐碩,童延或許還不會覺得自己那么差。
從頒獎禮出去,鄭總監(jiān)笑著說:“可別在意陪跑,這獎項,只要你入圍,以后在電影史上,你就不算寂寂無名了。而且,你在圈里身價又升了一格?!?/p>
他笑了聲,說不出話。
這天,聶錚在外地,晚上給了他一個電話:“應(yīng)該跟你說聲恭喜,第一部 電影就能入圍獎項,很不錯?!?/p>
童延也知道這個結(jié)果不錯,從今天晚上開始,作為一個藝人,他將有更大的商業(yè)價值,作為一個演員,他之后的路愈加寬闊。
他佯裝得意地笑著說:“那是,這次我先熱個身,下次,下次一定不陪跑?!?/p>
別說陪跑,放眼整個娛樂圈,默默無聞四個字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能跳到觀眾面前的百中有一就不錯了,能被專業(yè)人士認定有參與獎項角逐的資格,已經(jīng)是萬里挑一。
童延的陪跑其實也是有收獲的,之前在談的那個運動品牌代言,對方對他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興趣。這次,他算是跟他的競爭者鐘誠拉平了,鐘誠的確人氣比他高,但缺了加持,從發(fā)展前景上來說,未必比得過他。
鄭總監(jiān)是這樣對他說的:“鐘誠的新經(jīng)紀人上手就撞見這事兒,這一個月估計都睡不好覺?!?/p>
童延心里還是覺得缺了點什么,離最佳新人獎一步之遙啊。
一步之遙的遺憾,真是,長十張嘴都說不出來。
接連不斷的忙碌,聶錚回來這天,童延剛好得了空在家休息。女秘書也在家,三個月的工作交接已經(jīng)過去,她離職在即,這次,陪著聶錚出門的是新來的秘書。
聶錚的飛機三點落地,午飯后,童延跟園丁大叔和女秘書都閑著沒事,兩男一女在家收拾起了院子。
晏千儀的到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去開門的是童延,聽到人家自報家門,他怔了好一陣。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對聶錚有意的女人。
晏千儀不愧是女秘書嘴里的校花,生得明眸皓齒,人很漂亮,照說跟聶錚同樣大,但人看起來非常年輕。
她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白色連身裙。同一個系列的裙子,童延見圈里某女星穿過,當時還覺著人家裊娜多姿,但眼下見了姿態(tài)雍容的晏千儀,才覺著那女星穿著,秀的痕跡太重,實在浮夸。
童延本來心情欠佳,對著這位情緒則越發(fā)不好,聽見晏千儀說是來找聶錚,努力把臉扯得不那么緊繃,“聶先生不在?!?/p>
這時候,女秘書出來了,看清晏千儀的臉也是一愣,“晏小姐?”
晏千儀對女秘書點一下頭,打了招呼,接著對童延說:“我知道,兩個小時后聶錚就回來,他讓我在這兒等他?!?/p>
晏千儀說聶錚讓她在家等,可聶錚上飛機前對此沒有交待,這次的行程不算緊張,聶錚搭乘的是民航客機,故而,這人的話是真是假,在聶錚下飛機前,完全不可考。
但不管真假,趙家的世交到了聶錚家門口,把人拒之門外總是不得體。
幾分鐘后,女秘書把晏千儀進了客廳,趁沏茶的空檔,到童延身邊,給一個眼神,小聲說:“你上去吧,我應(yīng)付她?!?/p>
童延知道女秘書這是有心替他擔事兒,應(yīng)了聲,但也沒上樓,而是回到院子里繼續(xù)打掃。
晏小姐來又怎么了?他該干嘛干嘛。
兩個女人在客廳說了半小時的話,出來了。
又跟女秘書聊了幾句,眼神落到童延身上,晏千儀端上了正菜。
她說:“閑等著也挺悶,能出去走走就好了,”等童延跟她眼神對上,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不論真假,看起來還挺善意,“我的車已經(jīng)開走了,你能,帶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
女秘書是一定要阻攔的,這一攔透出幾分強勢,“晏小姐,眼見著就要下雨了,你還是在這兒等的好。”
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今天,童延也是晏千儀的目標之一。
童延沒再讓女秘書擋在他身前,把掃帚撇一邊,拍拍手,對晏千儀說:“行,走唄?!?/p>
女秘書是要辭職的人,眼下為他得罪一世家小姐,會不會有后患還難說。而且,童延也想看看,晏千儀假模假式的,到底要鬧什么幺蛾子。
見女秘書還要往他身前冒,童延一把拽住女人的手腕把人按到身后,同時,對晏千儀很冷地笑了下,“等著,我去開車?!?/p>
幾分鐘后,童延開著聶錚的那輛SUV出了大門,晏千儀則坐在副駕座。
車開上馬路,童延從后視鏡瞧見后頭有輛黑色的車一路尾隨他們,應(yīng)該是女秘書的安排,不能說不周道。
晏千儀顯然也瞧見了,開口時下巴端得很平,但語氣相當溫和,“謝謝你陪我出來。放輕松點,我今年三十,你在我眼里還是個孩子,我不會把你怎么樣?!?/p>
神他媽不輕松,他車開得不快,純粹是駕駛技術(shù)有限。
童延笑了聲,“女人都不愛提自己的年紀?!?/p>
晏千儀微微笑,說話時,眼神一直平和地朝他看著,“我倒認為,女人應(yīng)該正視自己的年齡。每個年齡段都自有精彩之處,連自己都把這個當做缺陷,避免正視,這是自我歧視。”
這女人……
童延想到什么,問:“聶先生讓你在家等著他?”
旁邊儀態(tài)萬方的女人此時也相當坦誠,“沒有,那是托詞,事實是,我想看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