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又何嘗不心疼,可唯有此事不得兩全。他竭盡全力想要給真兒最好的,卻明白有些空缺,除了秦崢竟是誰都無法彌補。
“真兒只要爹爹……”
真兒哭累了,小貓一樣縮在楚瑜懷里,帶著鼻音悶悶道。
楚瑜點了點頭,握住真兒小手,勉力笑了笑:“爹爹也……只要真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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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北侯府的宅子荒廢多年,里面野草長了兩尺高,曾懸在大門前的紅紗燈籠落在院子里,被風霜雨雪褪了色,蒼白的籠骨塌了大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幾顆樹長得四仰八叉,張狂地伸著枝椏,里面窩藏了不知多少野飛禽。
丹虞蹲在院子里拔草,手心都染了一層草汁,他用袖子抹了把頭上的汗,被濡濕的額發(fā)掀起來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一旁隔了張小案,上面擺了一壺溫茶,干活累了他便停下倒杯茶,一邊喝一邊等秦崢回家。
打從昨個兒夜里,秦崢就未曾回來。丹虞琢磨著,許是宮宴里喝醉了,就耽擱在哪里了。今個兒怎么說也該回來了才是,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日暮黃昏時……
丹虞看著被清理得像模像樣的院子,頗有成就感地甩了甩袖子,提溜了倆食盒往隔壁院子里去。秦家老太太和姑娘都已經(jīng)接回來住了,在丹虞眼里,老太太孫氏寡言得很,打從被接回來起就每天在自己房里禮佛。秦家姑娘模樣長得美,說話也客氣和善,都不難相處。
送了飯過去,丹虞剛從院子里出來,就瞧見遠遠一道挺秀高挑的身影,玄袍無紋,簡帶束腰,長發(fā)梳起,只是走路有些搖搖晃晃。
“哥!”丹虞瞧見來人,高興的迎上去,還未走進就聞見一股熏人的酒氣。
秦崢指尖還勾了個長嘴兒酒壺,聞言點了點頭:“丹虞,怎么還沒歇下?”
丹虞皺了皺鼻尖,嘟囔道:“怎么又喝酒了,說了多少次酗酒傷身。”
秦崢伸手摸了摸他腦袋:“不妨事,沒喝多?!?/p>
“凈會騙人?!钡び輶瓿鲎约旱哪X袋,道:“哥,你去哪了?”
秦崢越過丹虞肩頭,看向后面的院子:“娘和妹妹怎么樣了?”
丹虞抓了抓頭,道:“都挺好的,方才送了飯過去,估計用完就該歇下了。哥要去看看嗎?”
秦崢頓了頓道:“既然快歇了,那就算了,等明早吧。”
“瑤姐姐她夫家那邊……”丹虞欲言又止,他倒是聽聞了一些事情。
秦崢驟然眼神冰冷,薄唇繃直:“欺負我瑤兒,不會輕饒他們。還有本家這幾日送來的禮都不要收,盡數(shù)退回去。若是族里不給個說法,今后這個本家不要也罷?!?/p>
丹虞輕輕點了點頭。
秦崢長嘆一口氣,將手搭上丹虞肩頭:“這幾天辛苦你了,是哥考慮不周。明天哥使人去置辦東西,順帶重新招買些仆役來。”
“沒事的,哥。家里人不多,這些活兒我自己都能干完,用不著費這個錢。”丹虞扯著秦崢袖子道。
秦崢歪頭輕輕笑了笑:“以前都是你照顧哥,現(xiàn)在換哥來照顧你,今后你就是我親弟弟,甭總想著親力親為,現(xiàn)在哥能養(yǎng)得起你,你就琢磨著怎么揮霍就成了?!?/p>
丹虞微微皺了下眉頭,小聲嘀咕道:“才不想當親弟弟……”
秦崢勾著他的長嘴兒酒壺搖搖晃晃地正走著,也沒聽清丹虞說什么。他想或許丹虞說得不錯,當真是有些醉了,不然怎的連眼前的景兒都花了。
“哥!”丹虞驚聲喊道。
秦崢眼前一黑,不知人事。
病來如山倒,秦崢這一病倒是頗有幾分來勢洶洶的架勢,硬是告了好幾日假。
丹虞床前照顧著,秦崢狀況時好時壞,燒得厲害時滿嘴胡話,顛來倒去念著的無非便是清辭、真兒。偶爾清醒時,也會自言自語般跟丹虞訴上一兩句昔年往事,只是大多詞不達意,叫人云里霧里。
丹虞不懂那么多恩怨過往,卻也明白秦崢心里有一個人,不管是出入生死間還是封爵掛帥時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人。
楚瑜。
于是丹虞尋了個得閑的日子,鼓起勇氣決定蹲一蹲國公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