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柯洛只是把抱著膝蓋的手放下來，依舊坐著，紅著眼角抬頭望他，并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舒念走過去伸出雙手憐愛地摸摸他的頭，振作精神準(zhǔn)備接受他的抱怨和責(zé)備，竭盡所能安慰他：“真抱歉，我遲到了。我不是有意的，下午突然……”

突然被柯洛緊緊抱住，巨大沖力讓他搖晃了一下，本能地扶住柯洛的肩膀，任少年有力修長的胳膊一點(diǎn)也不放松摟著他的腰，把頭貼在他腹部上。

“沒關(guān)系，你來了就好……”

“真對不起?！?/p>

“你來就好……”少年委屈地嘟噥著，手勒得他有點(diǎn)痛，“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你不想見我了……”

“怎么會呢?！笔婺畋孔镜孛念^，“看你凍得，臉這么冰，到屋里去吧，著涼了就不好了?！?/p>

他忘記了自己正發(fā)著高燒，貼著柯洛的臉的手掌上感覺到一片冰涼，就只以為是柯洛凍壞了。

屋子里的確比外面暖和得多，而客廳寬大低矮的長桌上幾道一動也未曾動過的菜肴已經(jīng)半點(diǎn)熱氣都沒有了，顯然柯洛一直在等他來，連飯也沒吃。

“肚子餓了吧，我去把菜熱一下，這么晚都不吃東西，對胃不好……”

舒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冷還是熱，額頭上微微冒汗，既然要進(jìn)廚房，就虛弱地把外套脫了下來。

“不用了，我不餓……你陪著我就好……”柯洛又抱住他，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疲憊而導(dǎo)致的錯覺，一瞬間他覺得站在面前的柯洛似乎竟然比他還要高大強(qiáng)勢一些。

“好……”舒念慢慢順勢在矮沙發(fā)上坐下來，暈眩的感覺卻更明顯了，只能無力地由著柯洛半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一聲不吭，害怕他會逃跑一般地緊摟著他。

“舒念……”

這樣面對面緊密擁抱的方式雖然有些怪異，但少年埋在他頸窩里溫?zé)岬拿婵缀途o貼著他的滾燙的胸膛又讓他心軟起來，也小心翼翼反手抱住柯洛的背：“怎么？”

“我今天起就成年了?！?/p>

“嗯?！?/p>

“我已經(jīng)長大了?！?/p>

“是呀?！?/p>

柯洛從他的肩膀上把頭抬起來，一絡(luò)細(xì)膩的黑發(fā)散落到額前，半擋著他又深又黑的眼睛，原本優(yōu)美的少年面孔上突然有了種成熟又熱烈的表情。

感覺到吹拂在嘴唇上的溫?zé)岬臍庀?，什么都還沒來得及想，眼前一花，嘴唇就一下子被堵住了。

舒念一時無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口腔里熾熱的糾纏翻攪讓他更迷糊了，只能僵硬地微張著嘴，任柯洛托著他的后腦勺在深處吮吸探索，柔軟又強(qiáng)韌的舌尖牢牢卷住他本能地往后退縮著的舌頭，密不透風(fēng)的唇舌交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被壓在沙發(fā)靠背上，茫然又被動地順從著柯洛的一切動作，直到柯洛從他口腔里緩緩?fù)顺鰜恚€是不敢相信剛才他們竟然是在接吻。

“你……”

舒念茫然地望著面前那跪在他兩腿之間，雙臂強(qiáng)勢地固定住他的脊背的少年，神志亂成一團(tuán)。

“我喜歡你?！笨侣迩妍惖哪樕衔⑽⒂行┘t暈，似乎在努力鼓足勇氣，“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什……么？”

“我已經(jīng)長大了……以后就可以好好照顧你，跟我交往好不好？我一定會讓你很幸福的……”

舒念完全是種被親生兒子侵犯的驚愕，用盡力氣一把推開柯洛正靠過來的臉：“你胡說什么！”

“我喜歡你啊……”柯洛掩飾不住地有點(diǎn)沮喪，但語氣還是很堅(jiān)決，“我喜歡你……在你身邊就覺得好開心……總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你不能接受也沒關(guān)系，我也不要你馬上就回應(yīng)我，我們先試著交往看看好不好？我剛才吻你的時候，你也不會不適應(yīng)啊，慢慢來，我可以等到你接受為止……”

“別說傻話了……”舒念頭暈得厲害，吃力地按著太陽穴，聲音變得嚴(yán)厲，“好好的一個男孩子，應(yīng)該交女朋友才對，找我這樣的老頭子干什么？對啊，你不是跟我說過國中時交過的女朋友嗎？你又不是同性戀！胡鬧什么！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是！”柯洛急切地打斷他，捧住他的臉，“我是。遇到你以后我就是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了。所以你要負(fù)責(zé)的，我以前沒喜歡過男人……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你得負(fù)責(zé)……你不可以不理我……”

舒念吃驚地望著他，長久地呆滯著，眼神一點(diǎn)一點(diǎn)黯淡下去。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p>

他對柯洛疼愛得不得了，簡直當(dāng)成自己的兒子那樣來寵溺，只想什么都給他最好的，讓他什么時候都開心滿足，可以過著最圓滿完美的人生。他把自己所不能得到的溫情和幸福都寄托在柯洛身上，希望柯洛能有他自己所不敢期望的，那種“正常”平穩(wěn)的，快樂美好的生活。

但是……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p>

盡管他那么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性向，還是不知不覺把柯洛帶壞了嗎？

他都忘了自己是“不正?！钡模矎膩聿恢佬韵蜻@種東西也許可以像感冒病毒一樣傳染。

是，他自己是那種人，所以沒資格說那種人不好，但就因?yàn)樗约壕褪峭詰?，他才不希望柯洛也變得和他一樣?/p>

太辛苦了，活得那么卑微，在見不得光的夾縫里偷偷摸摸地向外看……

那種苦，他一個人領(lǐng)略得到，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