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炎板著臉接過去，翻了兩下，抿著薄嘴唇不說話。他不發(fā)話，舒念當然不敢亂動，只好維持姿勢規(guī)矩地站著。

“你……”

舒念還以為他又要發(fā)飆大罵，哪知道謝炎雖然擰著眉頭，語氣卻不算太難聽：“你今晚回去吃飯嗎？”

“啊？”完全出乎意外，舒念愣了一下才笑著回答，“不了，我還有事……”

謝炎臉色沉下來，不屑地：“又是那個小鬼？跟他約會？你們倒是打得火熱，公共場合出雙入對，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的事是不是？”

舒念尷尬地笑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們，沒什么的?！?/p>

“是嗎？那最好了?！敝x炎合上文件夾一副不想多說的冷淡表情，“反正你自己檢點一點，不要敗壞謝家的聲譽?！?/p>

舒念臉上恭敬的微笑微微僵了一下，遲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是，少爺?！?/p>

“你明白就好?！敝x炎頓了頓，又看一眼他低垂著頭的姿態(tài)，“別讓我再聽到什么奇怪的傳言。”

“是?！笔婺钇v地。

他也覺得厭惡自己的性向。就是這種東西，讓他從謝炎的生活里一點點淡漠了出來，越來越遠，越來越被謝炎嫌惡。

要是可以選擇，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是謝炎所接受的那種“正常人”。那就什么可煩惱的都沒有了。也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得這么累。

*****

“舒念！！”

看餐廳里看著朝他用力揮手的少年，舒念強打起精神露出笑容：“不好意思，反而讓你等我?！?/p>

“是嘛……”柯洛咬著吸管可憐兮兮，“都等了你好久，還以為你要放我鴿子……”

“怎么會?！卑矒岬匚⑿χ聛恚岸亲羽I不餓？想點什么？”

“我怕你討厭我嘛……一天到晚都要跟你見面，不知道你會不會煩我……”柯洛嘟了一下嘴，那么高大的男孩子長著張清秀的臉，還真的蠻討喜的。

“好啦，”舒念笑著摸一下他的頭，“想太多，點東西吧，餓久了對胃不好，你過不久要考試，注意身體啦?！?/p>

“哦……”柯洛低著頭，咬咬嘴唇，還是不看菜單，“你以后……不要再遲到好不好？我老是怕你不會來……總是會擔心……萬一一直都等不到你那怎么辦……你會不會突然就不想見我了……”

“怎么會呢?！笔婺蠲ε呐乃拔矣惺虏荒軄硪欢〞ㄖ愕?，這次是臨時加班……”

“你不會不來的，對不對？”

“當……然?！彼菢有游镆粯拥难酃庾屖婺钣行o措。

“無論怎么樣，你都會來見我的吧？”

“是啊……”舒念愛憐地摸摸他柔軟的頭發(fā)，“這是當然的。抱歉，以后不會再讓你等了?！?/p>

柯洛以前聊天的時候說過，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是送他去的那個人，帶他到門外，然后對他說，你乖乖在這里等我，我去給你買點糖果，馬上就回來。

他一個人真的乖乖在那里等，等到天都黑了，路上所有行人都消失了，凍得話都說不出來，答應要回來找他的人卻再也沒出現(xiàn)過。

這小孩子實在很讓他心疼。

“放心好了?！笨纯侣暹€是猶豫不安的眼神，舒念安慰地拍拍他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我不會騙你的?！?/p>

柯洛突然一翻手掌，把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舒念有些愕然，還沒反應過來，柯洛已經(jīng)迅速和他十指交叉地緊緊相握著，不肯松開。

少年有力溫熱的手掌讓他多少有些心跳不穩(wěn)。因為顧忌自己的性向，他平時都盡量和柯洛保持一些距離，避免肢體接觸，免得出現(xiàn)什么狀況，會讓大家都尷尬。像今天這樣親密的碰觸還真是第一次。

“呃……”掩飾著想把手抽回來，還沒用力，突然聽到“當”的一聲輕響，忙轉過頭去。

臉色難看至極站在附近桌子邊上的人是謝炎，趕過來的侍者正忙著收拾被翻倒的紅酒弄臟的桌子。

“少爺……”倉皇失措地抽回手，忙向意外地出現(xiàn)在這里的謝炎打招呼。

謝炎卻看也不看他，只沖著對面一起來用餐的女人冷淡開口：“我們換一家餐廳?！蓖Ａ送Ｓ盅a充：“真倒胃口?！?/p>

舒念表情凝滯了一下，難堪地把抽回的手放到桌子底下去。見柯洛正若有所思盯著他，就勉強笑笑：“點菜吧，你不餓嗎？”

握一下手，在同性之間其實根本不代表什么。

光是這樣卻就讓謝炎敏感又厭惡到這種程度。他真覺得疲憊又絕望。

如果換成是他去碰謝炎的手，他這個少爺，多半也會覺得惡心地甩開吧。

那種可以隨意碰觸對方的時代，真的是已經(jīng)完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