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依舊要六七天才能回來?
小九尾狐賭氣的縮成一團,從外部的監(jiān)控來看,雪白的團子弧線圓潤,尾巴膨乎乎的,與‘雪團’這個名字簡直相得益彰,十分貼切。
怎么可以不告訴它就走了呢?
等到人類回來,小九尾狐發(fā)誓,一定不理他。
無論這一次簡塵帶來什么葡萄或是小老鼠,它都不會上當,要晾上他幾天才行。
小狐貍帶著這樣的決心,一直等到了第七天。
該是簡塵回來的日子了。
雖然發(fā)誓要不理他,但雪團還是在前一天夜晚,特意在小溪邊洗了澡,跑到吹風口曬干了尾巴,變得蓬松而柔軟,又清理了爪子和鼻尖。
它正襟危坐在欄桿之后,用九條尾巴背對著外面的一切,例如它每次做的那樣。
只是。
那一天小九尾狐在原地佇立了許久,從清晨到日落三竿,久到雪團保持著那個姿勢,慢慢地睡著了。
夜里,它猛然驚醒。
微涼的空氣拂過小狐貍的耳朵。
雪團尾巴一顫,渾身一震似的看向四周,一如既往的高大圍欄,閃動著紅色光點的監(jiān)視器,孜孜不倦的溪流,樹影隱隱晃動……
一切如常。
只是簡塵沒來。
小狐貍不解地盯著圍欄之外,眼里掩抑不住的失落。
這次簡塵離開的時間,比上一次還要久一點。
況且青年并沒有告訴它,下一次回來是什么時候。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換成了新的,就連簡塵那個年輕的小跟班也再沒有出現(xiàn),世界仿佛都變了樣子。
沒變的只有它。
小狐貍坐在圍欄內(nèi)。
這一次它不再背對著人類來的方向,尾巴朝著外面。
而是并攏著兩只前爪,乖乖地坐下,眼巴巴地看著圍欄之外。
脾氣可以之后再發(fā)。
……至少等到簡塵回來之后。
這一等,又過去了一個月。
小九尾狐再也坐不住了。
它開始頻繁的越獄,用爪子扒拉圍欄,經(jīng)常趁著工作人員送食物的空檔,噌得一下鉆過縫隙溜出去。
當然,不出意料的,每一次都被抓了回來。
有一次,雪團還嘗試著跳入小溪,企圖順著水流逃出這座生態(tài)區(qū),但誰知還沒有挺到上岸,小狐貍就溺了水,被工作人員打撈上來。
小狐貍舔了舔濕漉漉的毛,又甩了甩,它來到自己的小窩,慢慢蜷著身體躺下。
再等一天。
以它驕傲的脾氣,只夠再等一天。
明天,簡塵說不定就會來了。
翌日。
小九尾狐望眼欲穿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落下,夜幕爬上。
偌大的生態(tài)區(qū)內(nèi),那一團小小的身影,連帶著更小的影子,顯得異常孤單。
六個月后。
夜里,小狐貍閉上了眼睛。
它的眼里涌上水霧,睫毛直顫,蓬松的尾巴慢慢籠罩住身體。
它想。
只要簡塵肯出現(xiàn),這一次的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高冷了。
也不會再故意不理青年了。
只是,半夜的時候,實驗室依舊毫無動靜,空無一人。
取而代之的,來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
他們大多數(shù)都戴著眼鏡,為首的兩位都上了年紀。
小狐貍迅速坐了起來,一躍跳起,躲到一顆最粗壯的大樹之后。
“這就是九尾狐住的實驗室?”
“是?!迸赃叺娜搜杆倩卮?“這是這個樓層里僅次于雷加的,資源和設(shè)備最豪華的一間,一切都是按您說的?!?
那個白大褂推了推眼鏡,指了指躲在樹后的小狐貍:“我說過,它很重要,各方面的環(huán)境和待遇要比雷加還要好,你們不記得了嗎?”
員工詫異:“我、我們記得?!?
“那它為什么沒吃飯?你們甚至搞不清楚它喜歡吃什么嗎?!”
那個白大褂指向圍欄內(nèi)一口未動的食盤。
員工連忙說:“它其實是喜歡吃的,不僅吃得很干凈,還會經(jīng)常舔毛打扮自己,只是這幾個月,九尾狐的狀態(tài)好像不太好……”
老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們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工作人員俯首,道:“或許是因為孤獨吧,聽說它很喜歡以前的飼養(yǎng)員,飼養(yǎng)員大概率已經(jīng)死了,被親手照顧長大的幼崽茶不思飯不想,其實也不奇怪……”
白大褂道:“前些天為了讓雷加配合參戰(zhàn),科學院不是剛送過來幾個克隆人嗎?”
“我們投入那么多技術(shù),接受了各方資金,難道是在陪你們玩過家家嗎?”老人怒道:“都是來自同一個研究所,飼養(yǎng)員大概率也是同一批,不知道循環(huán)利用?!”
工作人員紛紛噤聲,連連點頭。
老頭命令旁邊的人打開圍欄,從外面走了進去。
雪團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卻發(fā)現(xiàn)后面就是石壁,沒有多大逃跑的空間。
即使有機會逃跑,它也已經(jīng)試過了無數(shù)次。
很快,如它料想的那樣,幾個陌生的人類就是奔著自己來的。
小九尾狐沒跑出多遠,就被白大褂抓住。
跟隨的幾個人默契地握住了小狐貍的爪子,把漂亮而蓬松的九條尾巴,展示給在場資歷最深的白大褂看。
老人的長相嚴肅冷峻,幾乎毫無感情的,擋開亂動的尾巴,查看著除去小狐貍本身的,剩下八條尾巴與根部的銜接痕跡。
九尾狐已經(jīng)三歲半了。
那些疤痕早已消失,九條尾巴和小狐貍近乎完美的融為一體。
旁邊的年輕人眼里十分驚喜:“教授……”
老人放下小狐貍:“還不是時候。”
旁邊的手下面露不解。
“只有九次機會,就連我也沒有權(quán)限定奪如何使用?!?
眼看著雪白的小狐貍獲得自由后,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窩里,教授道:“況且,我們還不確定實現(xiàn)愿望是否能突破物理限制,是否能人為干預(yù),如果只有狐貍自己才能使用,或許要用特殊儀器對它的腦細胞進行指令和命令?!?
身旁的人默默聽著,心中不由驚嘆。
3773年,他們竟然也實現(xiàn)了這樣的技術(shù),并且即將把幻想變成現(xiàn)實。
而現(xiàn)在,這項偉大的技術(shù)只差臨門一腳。
一行人離開了。
又剩下孤零零的小九尾狐。
它沒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雪團能看得出來,這群人類對它的尾巴非常感興趣。
甚至還查看他的尾巴有沒有銜接的很好,似乎得出的結(jié)論也是非常可觀的。
由于這群老古董說的句子過多,小狐貍只能捕捉它能夠理解的詞語。
比如‘飼養(yǎng)員’。
比如‘死亡’。
比如‘愿望’。
……
雪團愣了一下,默默把第二條劃掉,假裝自己沒聽見。
那么剩下的就是——
尾巴,飼養(yǎng)員,愿望。
小九尾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也變得閃亮了起來。
雪團跑回了自己的小窩里。
它看向自己并攏的兩只爪子,又看了看身后蓬松的尾巴,似乎有些猶豫。
雪團已經(jīng)不記得距離災(zāi)難過后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在小九尾狐的視角里,那場浩劫僅僅發(fā)生在研究所,而不是整個地球。
現(xiàn)在距離那時候,過去了幾個月還是幾年,雪團已經(jīng)無從知曉。但它知道,簡塵這么久都沒有找過來,一定是迷路……不。
或許從一開始,青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
既然簡塵無法找到自己,那它應(yīng)該主動去見他。
但以自己的力量,想逃出這座牢籠簡直難于登天,太過為難小狐貍。
雪團遲疑了一會兒。
它的目光逐漸堅定。
小九尾狐撐著爪子往前,側(cè)過身體,肉墊與地面產(chǎn)生摩擦力,能讓它的身形定住,隨后,它用嘴巴去夠身后漂亮的尾巴。
它的尾巴十分蓬松,輕易就可以觸碰到,但尾巴的根部卻恰恰相反,小狐貍要耗費相當大的力氣,才能讓嘴巴接觸到尾巴根部。
終于。
雪團咬住了自己的一只尾巴。
小狐貍猶豫了一下,忽然閉起了眼睛,就著自己的尾巴根部,使勁咬了下去。
那一瞬間,雪團嗚嗚叫了一聲。
它立刻松了嘴,用舌頭舔了舔。
很快。
血跡滲了出來,染紅了雪白的皮毛。
小狐貍眼眸里蘊起了淚光,它轉(zhuǎn)回了頭,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它盯著旁邊的小樹發(fā)呆。
一分鐘后,小九尾狐又一次背過身去,用一只爪子抵住尾巴邊,再一次咬了下去。
小狐貍發(fā)出了嗚咽的聲音。
太疼了。
怎么會這么疼?
但咬下的力道卻比先前愈發(fā)更重,小狐貍一邊狠力咬斷,一邊疼得用舌頭舔拭傷口,安撫自己。
很快,那條尾巴近乎斷裂。
小狐貍叼住,放到自己的窩里,這一刻,喜悅和期待一股腦地涌上,它竟全然忘記了先前的疼痛。
雪團想起自己剛才得出的三個詞,迅速對著那條尾巴,許出了自己的愿望:
【第一個愿望,想要見到簡塵?!?
怕愿望失靈,小狐貍迅速補了一句:
【現(xiàn)在?!?
【現(xiàn)在就想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