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會!”李牧澤叫起來,怕被沈聽眠聽到,又捂著嘴小聲說,“我最寶貝他了,他要是想打我我絕對不還手?!?/p>
“單親家庭的孩子都很敏感,”李媽媽搖搖頭,“他一看就是那種很懂事的小朋友,你要好好照顧他,不要勉強他。要是真的也喜歡你,你們就好好學習,以后盡量一直在一起。”
“知道了,媽,愛你!”
李牧澤在李媽媽臉上親了口,抱著可樂就跑了。
這可樂上下顛那么厲害,等會兒擰開肯定全是氣泡,李媽媽嘆著氣。
她想起來剛剛飯桌上沈聽眠的一些表現(xiàn),又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呢?”
李牧澤紅著臉,在喝沈聽眠沒有喝完的小半杯可樂,拿光著的腳碰了碰沈聽眠柔軟的小腿肚。
沈聽眠趴在桌子上,半垂著眼睛說:“我可能喝醉了?!?/p>
李牧澤樂了,他捏了下沈聽眠的臉,驚訝地說:“真醉了啊,臉這么燙?!?/p>
沈聽眠抬起眼睛看他:“李牧澤,我想回到小時候?!?/p>
“幾歲?”
“五歲?!?/p>
“為什么?”
“因為那時候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沈聽眠眼神迷離,用緩慢的、沉醉的語氣說,“好像每天都在笑,什么都很容易,所有人都喜歡我。”
李牧澤補充:“現(xiàn)在我們也喜歡你。”
沈聽眠笑了下,慢慢坐起來,抓了把亂七八糟的頭發(fā):
“我困了?!?/p>
那天夜里,他們躺在床上,聊東聊西。
沈聽眠說:“我姥姥以前養(yǎng)了一只小狗,有天它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很痛,一直往我姥姥腳底下湊,做著求饒的動作?!?/p>
“然后呢?”
“你知道為什么嗎?”
“能為什么,希望她可以救救它,幫幫它唄?!?/p>
“它最后還是死了,因為我姥姥不是醫(yī)生,她也不明白它已經(jīng)快要死了,以為它只是普通的肚子痛。”
“噢……正常,農(nóng)村里沒有誰會帶著狗去看醫(yī)生?!?/p>
“不怪我姥姥,是狗太笨了,如果是我,我不會這么白費力氣?!?/p>
“對, ”李牧澤傻乎乎地笑,側過身來看著沈聽眠,“你最聰明?!?/p>
“我不聰明?!鄙蚵犆呱晕恿藙?,即使躺在舒適的床上,甚至李牧澤還在他身邊,他也無法放松下來,精神高度集中,神經(jīng)極度敏感,他在惶恐中轉移注意力,“你喜歡看書嗎?”
“我就看些網(wǎng)絡小說,看個熱鬧。我媽喜歡看實體的,她這幾天在看《林肯傳》?!?/p>
沈聽眠好像沒在聽似的,又好像在聽,他微微笑著:“林肯多酷?!?/p>
李牧澤好笑道:“他后來被暗殺了?!?/p>
“嗯,”沈聽眠靜靜地說,“那更酷。”
李牧澤笑罵:“你有病?!?/p>
“有病不好嗎?生病就可以不用去上學了?!?/p>
“那是挺好,”李牧澤向往地說,“我以前就老裝病,我媽一眼就能看出來?!?/p>
“你不喜歡上學嗎?”
“你喜歡?”
沈聽眠猶豫半天,說:“不喜歡?!?/p>
李牧澤笑了:“我是不是知道你好多秘密了?”
“可能吧,”沈聽眠呆呆地說,“我不喜歡去學校,我害怕上學的感覺?!?/p>
“是吧,我也害怕,我還沒見過誰喜歡上學的,”李牧澤打了個噴嚏,“別說,你有時候還挺喪的,不過我可以陪著你喪?!?/p>
他總是會不經(jīng)意間說出讓沈聽眠心臟緊縮的內容,只是堅強不該被歌頌,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沈聽眠搖搖頭,用所有的力氣說:“我是活該,但你也不應該。”
“呸,”李牧澤打斷他,“什么活該,你怎么對自己的用詞都這么變態(tài)?!?/p>
還是換個話題吧。
“我挺喜歡你的房間,很大,很安全。”
“是啊,把門一插,賊拉安全?!崩钅翝蓚}促說完這句話,忽然把右腿壓到沈聽眠身上,他摟過來,好小聲在說著悄悄話,“你以后不用害怕上學,因為學校里有人喜歡你?!?/p>
他還在想著厚臉皮的話,沈聽眠突然轉過身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李牧澤徹底愣了,滿腦袋都在冒泡泡。
“我明天可以去上學,我不害怕。”沈聽眠對他說,“學校里會永遠有人喜歡我嗎?”
“會,”李牧澤不假思索,他激動地語無倫次,“會,永遠?!?/p>
李牧澤呼吸很燙。
沈聽眠想起來李牧澤表白的那次,也是這樣燙,他的靈魂都在顫抖。
他那天沒想到會被李牧澤親這樣久,他們幾乎斷斷續(xù)續(xù)親了一個晚上。
李牧澤半摟著他,呼吸急促,他頭次被人這樣親吻,嘴唇仿佛要糜爛,在月光下泛著水光,紅艷晃人。
李牧澤是笨拙的、真誠的,這是他的初吻,他沒有技巧,總是咬到沈聽眠的舌頭,一邊和沈聽眠道歉,一邊去吸他的舌頭,到了后面才漸入佳境。那天晚上他們就這樣擁抱在床上反復親吻,沈聽眠很熱,身上全是熱汗,而李牧澤不愿意放過他,他好像上頭了,沈聽眠好幾次快要睡著了,又被李牧澤拉回去繼續(xù)親。
“你別弄了,”沈聽眠迷迷糊糊叫道,“別親了,李牧澤?!?/p>
“再一會兒?!崩钅翝傻穆曇麴こ矶嗳酰舫龅囊粼诙?,“就一會兒。”
這過程中,李牧澤抓住了沈聽眠的手腕,是凹凸不平的粗糙感,他動作一頓,沈聽眠卻貼著他親了過來。
在李牧澤的懷里,沈聽眠想他或許可以再試一次。他們在無盡的黑暗里沉淪,摸索著彼此不成熟的溫度。
再試一次吧,熱烈而短暫也無妨,沈聽眠看著月光在李牧澤的頭發(fā)上跳,他想到李牧澤會這樣陪他一晚上,又想在今夜死去。
只是有李牧澤陪著他,他想他可以活得再久一些。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該睡覺的時候意識模糊了,李牧澤是柔軟滾燙的銀河,緊緊抱著他這顆孤獨冰涼的小星球。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在夜晚安然入睡,只有李牧澤的呼吸聲,這很安全。
兩個少年在夜里互擁著,翻來覆去親吻,可憐又可愛。
沈聽眠很怕,他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因為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安心過,他怕第二天醒來會發(fā)現(xiàn)這只是夢,他無法坦然地安慰自己,夢就是這樣。
很久沒有這樣睡過,再醒來時好像有一個世紀那樣久。
模糊的視線里,他的眼睛是一座城堡,城堡里的小王子正坐在床邊輕手輕腳穿襪子,感受到了什么,小王子扭過頭,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醒了?”
“嗯。”沈聽眠撐著手坐了起來,“怎么不叫我?”
“想讓你再睡一會兒?!?/p>
李牧澤捧著朝陽,這樣跟他說。
只是這樣一句話而已,就這一句話,讓沈聽眠對今后所有的清晨都深信不疑。
愛我吧,李牧澤,用你所有的想像力來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