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新的一天,嶄新的陽光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沈聽眠走出樓層,他往四周看了眼,那里什么都有,有天空有草地,有社區(qū)有居民,只是不會再有李牧澤。
沈聽眠在上學的路上想,李牧澤不是蠻橫的孩子,他哪里都好。
你不能因為一個人幸福而完美,就要求他救濟所有的不幸。
李牧澤會討厭他,也可能會恨他,這不是沈聽眠想要的,但那么明白的愛意,沈聽眠的回應卻是無數(shù)的負面情緒、消極念頭,眼淚和死亡。
不是他想給他這些,是他只有這些。
今天的天氣是多么晴朗啊,陽光明晃晃的,世界從來不會因為個人的悲喜而盛放或是萎謝,為了這一天,沈聽眠好像等了很久。
他在朝氣蓬勃又平靜安寧的人群里仰起頭,呼吸著新鮮快樂的空氣。
他會覺得今天是很好的一天。
明天就是約定的日子了,如果他成功了,他決心在死后的空間里許愿人間每天都是晴天。
這樣的想法截止到下一秒。
他被人摸了下腦袋。
李牧澤晃悠到他跟前,剎了車,眼下烏黑烏黑,眼里都是戾氣,以不修邊幅的形像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喊你半天,”李牧澤撇了下嘴,“怎么著,就是不想理我唄?!?/p>
沈聽眠猶如夢中,一時竟也忘了擺出冷漠的臉色給他看。
李牧澤打了兩個大噴嚏,扯了下沈聽眠的袖子:“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p>
要吵架,還是要打架?要罵他,還是揍他?
沈聽眠沒有想好李牧澤的來意,不過他都可以接受,于是漸漸鎮(zhèn)定了下來,隨后就被李牧澤拽到了蒼郁的樹下。
誰料李牧澤急沖沖地說:
“是我不對?!?/p>
沈聽眠被這句話拽出了清醒的領域,他全然沒了主意,失魂落魄地看著李牧澤并不扁平的五官,近了看,他的臉上竟還有些小雀斑。
他是如此稚嫩又真誠。
李牧澤苦惱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懂,我這幾天都在想都在想,你快把我折磨瘋了?!?/p>
他上下比劃著,為此煩惱不已,微微噘著嘴:“我想了很久……”
男孩子笨拙且堅定地在跟他第二次告白:
“我說了錯話,讓你不高興了。是我表現(xiàn)的不好,我不是鬧著玩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問我我喜歡你什么,我回答得很不好,我……我自我檢討,跟你道歉。”
他這樣說,沈聽眠臉上浮現(xiàn)焦慮的表情。他這樣說,他竟然這樣說。沈聽眠搖著頭,下意識就說:“不是,牧澤?!?/p>
“你先聽我說,”李牧澤瘦高的身影在夏風里晃動,他因為沈聽眠略顯親昵的稱呼站都站不穩(wěn)了,強定心神才能講出后面的話,“你很棒,你太棒了,你是……是最優(yōu)秀的人,你可愛、善良,還溫柔。不,我不是說你像女生,這些詞它適用于所有人。你就給我這樣的感覺,你,你是真的很好?!?/p>
他說得很急,很怕他不懂,虔誠到要哭出來:
“眠眠,你在我這里的利益高于一切?!?/p>
這是少年冥思苦想的情話。沈聽眠被這些內容震撼到了,他完全不知該怎么做才好了,已經(jīng)喪失了語言能力。而李牧澤對周圍路人偶爾異樣的眼光完全無所謂了,他苦惱于如何表達自己青澀卻真摯的愛意,生怕說出的話是清淡的。
他很小心地紅了臉:“我真的好喜歡你,我想親親你?!?/p>
少年人的紅臉病是會相互傳染的,沈聽眠微微張著嘴巴,頭次感到生命如此鮮活,他本以為失去的知覺猝然間回到了體內,臉上燙到無可救藥:“不,不行。”
他語無倫次,慌張地逃跑,掠過李牧澤往外繞:“不行。”
李牧澤愣了下,連忙推著車子跟他走:“誒,別走呀。”
“不行的,李牧澤,這不可能?!鄙蚵犆咴谧晕倚?,他漸漸恢復了理智,“不要喜歡我,我們之前關系也沒有那么好,你喜歡的都是想像?!?/p>
“不是,那是不敢和你說話,我害羞?!崩钅翝山Y結巴巴地說,不同于和其他人硬邦邦地搭話,他與沈聽眠說話尾音都是軟的,“你別走那么快嘛?!?/p>
沈聽眠慢了幾步,心又一點點沉了下來。
沈聽眠發(fā)現(xiàn)自己對李牧澤的認知完全錯了,受傷越深,李牧澤不成熟的喜歡竟越炙熱,他倔強又黏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愛情。
沈聽眠愛的人越多,愧疚感就如同爬蟲一樣密密麻麻攀在心臟,折磨他卻又不足以讓他如愿死去。大黑狗不肯放過他的身體,當他躺在床上,黑狗宛如黑夜伸出的巨大手掌,牢牢按壓住他,讓他無處可逃,他一個人也不能再愛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完全錯了。
李牧澤喜歡的是一個將死之人。
沈聽眠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別總是黏著自己,別跟來,別來,這路是去地獄的。
“你還是不了解我,你不會喜歡真實的我?!?/p>
“沒有?。 崩钅翝珊傲艘宦?,眼神委屈,“那你告訴我,你是什么樣子的?”
先做壞人,再做好人,效果要好得多,然而李牧澤把沈聽眠的計劃完全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