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認(rèn)為我是溫柔的,善良的人,一旦你這樣認(rèn)為了,那你就會期盼我在任何時候都是這個狀態(tài),而我知道我不是。
沈聽眠要開口,李牧澤又喊:“算了,別說了?!?/p>
“你要是想拒絕我,就不要這么拒絕,你這樣總讓我覺得有機(jī)可乘?!彼曇魸u漸不那么軟綿綿了,恢復(fù)了他平常的語調(diào),只是表情依然脆弱,“沒有誰像你這么拒絕人的,我好多時候都感覺你好像也喜歡我?!?/p>
沈聽眠呆了片刻,后知后覺才拒絕:“沒有!”
“我知道沒有,”李牧澤嘆了口氣,“你不要討厭我就好?!?/p>
“但你說的話沒有參考價值,”他好像在討價還價,“你在拒絕我,所以你說的都是壞話,你這是什么套路?讓我知難而退?”
沈聽眠也著急了,胡亂答應(yīng)下來:“是!”
“啊,”李牧澤笑了,聲音柔軟:“那你是考驗我?”
沈聽眠要瘋癲了,他思想混亂,決定不再開口,讓自己看上去更冷漠一些,閉著嘴巴去了學(xué)校。
李牧澤心情大好。
他哼著小曲坐在座位上翹著腿,抖著腳尖在笑。
劉老狗從后門進(jìn)來,已經(jīng)快要上早讀了,他卻抓著最后一分鐘和李牧澤說話:“怎么回事兒,你這回別要考年級第一吧。”
李牧澤揉著臉瞇瞇著眼笑:“比得第一牛逼多了。”
劉老狗新奇道:“真要早戀了?”
前桌扭頭看了李牧澤一眼,十分八卦。
李牧澤踹了劉老狗一腳:“行了滾回去,老師老師?!?/p>
今天是語文早讀,陳老師還真的在這時候走了進(jìn)來,她溫柔,劉老狗不怕她,還在嘻嘻哈哈要八婆,李牧澤兇了他幾句才乖乖回去。
他不是沒有在執(zhí)拗的尊嚴(yán)和不成熟的喜歡里來回?fù)u擺過,只是后來,還是喜歡占了上風(fēng)。
整個早讀他都在哇啦啦的背書聲中回味著沈聽眠早上的表情,越想越覺得甜蜜,越覺得有戲,時不時就捂臉樂幾下。
早讀剛過,旁邊就傳來躁動聲,李牧澤看過去,安萱不知所措地站在桌子旁邊喝水,膽怯地四處看,她的校服褲子后面紅了一大片。
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幾個女生終于走了過去,把她圍了起來,說了悄悄話,安萱臉色猛地紅了,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你別哭呀,”一個女生說著,拿校服外套給她綁在腰上耷拉下來,“去廁所吧?!?/p>
劉老狗正巧從前面走來找李牧澤,他看著安萱被女生們安慰著離去,好奇地說:“怎么了?”
“你管呢,”李牧澤說,“就你屁事兒多?!?/p>
“算嘍,”劉老狗無甚所謂地說,“她就是喜歡哭?!?/p>
“女生哭一哭怎么了?!?/p>
劉老狗莫名其妙:“不是,你喜歡她???”
“滾?!崩钅翝砂颜n本耷拉在臉上,往后仰脖子。
“她和別的女生不一樣,”劉老狗隨口說著,“你接觸太少,以后就明白了?!?/p>
這個夏天的蟲鳥很鬧騰。
蟬鳴讓沈聽眠心煩不已,即使屬意的死亡就在眼前,他也無法安寧下來。
他不是活得通透,所以才努力做到滴水不漏。相反,他過去太過單純,總會因為一點點善意就傾訴所有,如果有個人告訴他自己的秘密,他會頓感誠惶誠恐,心存感激,一定也要告訴對方一個自己的秘密才算罷休。
這是不對的,沒有見過愛的人都這個窮酸樣子。
他要溺死在李牧澤投射的海里,暴雨將至,他無處可躲,任何一滴水都被迫要墜入海里,生死未仆。
明天就是星期二了,他會和一個陌生人死在旅館里。
他沒有時間管這些了,等他死后,李牧澤會慢慢忘記他的。
畢竟愛慕一個死人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會懂得放棄,到時候,所有好心的人都會幫助他放棄。
李牧澤每次帶給他的快樂,都如此真實,卻又短暫。它轟然在他腦海里炸裂,又毫無過渡地消失殆盡,他抓不住,靠不牢,不能夠說服自己去冒這個險,僅僅倚靠著如此縹緲的快樂來支撐他活下去。
全身都好疼,他好疼,他沒有力氣去處理好這些事情了。
他不能再和李牧澤說話了,除了對不起,他再也沒有別的話要說,抑郁癥殺死了他所有的熱愛:對生命的渴望,追逐快樂的能力。他抗?fàn)庍^,求救過,現(xiàn)在他放棄了,他對兇神惡煞的大黑狗投降了。
殺死他吧,埋葬他,讓他永生永世不再回到人間。
“別這么想,不要這樣想?!?/p>
冥冥之中,他好像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
不是沒有產(chǎn)生過幻聽,只是這次,依舊是李牧澤的聲音。
他放空了,聽到李牧澤在他耳邊說:“不是你的錯,你很辛苦,我們努力改變,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