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shí)他真的沒有想到,上帝會(huì)以這樣的方式眷顧他,在他最不堪的時(shí)候,讓李牧澤也留意到他,喜歡上他。
這真是世界上最心酸的兩情相悅。
那之后。
李牧澤和孫星鵬換了位置,再次和他坐了同桌,他們在安全的角落,每天說著快樂黏稠的悄悄話。
某天老師提了一嘴今天會(huì)有流星,于是到了晚上,班里的同學(xué)都很興奮。
“在家里刮臺(tái)風(fēng)懶得抬眼看,在教室外面下場雨都嗷嗷叫。”
李牧澤翹著腿,抄著褲兜,哼哼著鄙夷道。
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忽然有人叫出來:“流星!”
沈聽眠回過頭,正和李牧澤的眼睛撞上。
李牧澤眼睛微微睜大些,然后對著他挑了下眉毛,看看窗外,又看看他。
李牧澤的身體往他這邊傾了些。
沈聽眠只是說不出話來,長久愣著神,他最近的思考力和行動(dòng)力越來越遲緩。
李牧澤還是沒繃住,笑了下,問他:“怎么了。”
沈聽眠的背后就是窗邊,他在李牧澤給他圈住的一個(gè)小空間里,忽然覺得有點(diǎn)安全。
他張開嘴,緩慢吐出一些字來,突然所有同學(xué)都叫起來,李牧澤溫?zé)岬氖职丛谒募绨蛏?,興奮道:“看,看啊!”
沈聽眠扭過頭,流星劃過。
“許愿,”李牧澤從后面貼過來,幾乎整個(gè)人都壓在他后背上,在發(fā)燙,“快許愿。”
沈聽眠在李牧澤的氣息里吞吐道:“我沒有愿望?!?/p>
李牧澤很急,在催促他,聲音混合著笑:“那就祝自己長命百歲,閉上眼睛,說呀!”
沈聽眠看著窗戶上,所有同學(xué)快樂的、鮮活的,晃動(dòng)的影子,而他是最平靜的那個(gè),只是離得這么近,他看不清自己的五官,黑乎乎的,好像游蕩的魂魄。
流星轉(zhuǎn)瞬而逝,幾次劃過,便再無蹤影。
他目無焦點(diǎn),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在嘈雜聲中摸索著筆,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旁邊的李牧澤,李牧澤也在看他。
李牧澤摸著下巴,笑出一口整齊的牙口:“同桌,許上沒有?”
“嗯,”沈聽眠也對他笑,“長命百歲。”
“好樣的?!崩钅翝韶Q了個(gè)大拇指,扯了下寬松的褲腿,揉著鼻子說,“沒事,肯定靈,我也給你許了一個(gè)?!?/p>
“你許什么了?”
“許你福大命大。”李牧澤咬著筆尾,“雙重保險(xiǎn),它敢不靈?”
“為什么不給自己許?”
“傻瓜?!?/p>
沈聽眠喜歡李牧澤笑起來的酒窩,他看見碎落的星辰,它們喝醉了酒,醉醺醺抱在一起。
微笑是最輕的痛覺,他似真似假地去問李牧澤:“要是我不行,得你來,但是會(huì)很麻煩,你會(huì)幫我嗎?”
李牧澤正在和孫星鵬說話,這時(shí)候才湊過來:“???再說一遍。”
“嗯,”沈聽眠對他說,“我喜歡你?!?/p>
李牧澤愣了下,隨而很開心在笑,他紅著臉說:“不要讓我在這里親你?!?/p>
沈聽眠說:“你在哪里親我,我都會(huì)高興?!?/p>
他不緊張,沈聽眠不認(rèn)為他在緊張,愛意不是解藥,卻可以喂飽他的靈魂。他知道自己沒有想像的那么渴望被理解,即使那個(gè)人是李牧澤。
沈聽眠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聽著叮當(dāng)作響的風(fēng)聲,坐在李牧澤的后車座上,扶著他的腰,看回家路上的月亮,搖晃的樹木。
他伸手去摸月亮,陰晴圓缺都是平常,永遠(yuǎn)會(huì)有人仰慕它。
李牧澤在跟他說明天吃的東西,他抱怨:“你又開始不吃東西了,你不乖哦?!?/p>
沈聽眠聽著他騎車子發(fā)出來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這時(shí)松懈了:“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p>
“以后你說什么都聽你的?!彼麧u漸脆弱起來,貼上了李牧澤的后背,“我明天想喝可樂,但我喝了一半就不想接著喝了?!?/p>
“那給我,我喝。”李牧澤在笑,他迎著風(fēng),“你吃不完的飯我也可以給你吃?!?/p>
他們要一起生長,長大,直到身上長出羽毛。
沈聽眠想,李牧澤是,是時(shí)間這個(gè)毛毯里最溫柔的細(xì)刺,隱藏在褶皺里,而他現(xiàn)在要用他取暖,他允許自己被他所傷害,再被溫暖。
他在那個(gè)夜晚,聽他最偏愛的人說著日常,李牧澤似乎很羨慕那個(gè)人:“我朋友去了游樂場,二黑你知道嗎,我跟你提過,他回來一直跟我嘚瑟,說里面五光十色的,眼都暈了。”
沈聽眠拉了他衣服一下,李牧澤的身上很熱,他在前面問:“嗯?”
“我有抑郁癥。”
“什么?”
沈聽眠在涼風(fēng)里,飲著自己滾燙的血:“我有抑郁癥?!?/p>
“噢——”李牧澤拉長了語調(diào),忽然很激動(dòng)地扭過頭跟他說,“我就說吧,我以前就懷疑你是不是這個(gè),因?yàn)槟憷鲜遣婚_心。”
“這個(gè),”他帶著殘忍的天真,懵懵懂懂地試探著說,“這個(gè)……你是不是多和人接觸接觸,心情好一點(diǎn)就沒事了?誒,你以后不開心的時(shí)候多和我聊聊天,就不抑郁了!對吧!”
宇宙銀河隨著李牧澤的聲音一并落了下去,吞噬了沈聽眠心底那片單薄的偶有升起的太陽,它們重疊在一起,讓勇敢飛起來的沈聽眠沒有地方降落。 他不覺得這有什么,盡管他很想為李牧澤再哭一次,但卻沒有想像中那樣感性,他知道李牧澤依然是他世界里的王,是他擁抱過最崇高的夢想,如果非要去一個(gè)地方流浪,沈聽眠還是會(huì)選擇去李牧澤的心里。
“嗯。”
過了很久,沈聽眠輕輕地應(yīng),他看著他們月光下交疊的影子在寂靜的大地上斑斑駁駁,把頭抵在李牧澤的背上,閉上了眼睛。 他安靜地躺在溫?zé)岬难鄞采?,對李牧澤說:
“牧澤,我們回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