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帝王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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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傳聞，你不過是一個靠著裙帶關(guān)系往上爬的外戚罷了，能給我什么？

渾身濕漉的葉潛，徒步地走在敦陽城街頭，明月高懸，夜風(fēng)清冷，他邁開濕涼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在無人的街巷上，留□后孤冷的影子。

待回到家中，夜風(fēng)吹拂下，衣衫已干，黑發(fā)也已飄揚，可是心中卻是依然凌亂不堪。

他走進自家大門，越過眾位侍衛(wèi)守衛(wèi)驚異的目光，一個人緩緩步入后院自己的房中，然后關(guān)上門，倒頭睡下。

這一夜，他做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夢，卻有一個留在心間，夢醒了后昏沉呆想半響，再自睡去。

第二日醒來時，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渾身猶如巨石傾軋過一般，更兼喉嚨干澀雙目如火，幾乎難以出聲。就在此時，只感到一點沁涼柔和地擦拭過額面，猶如春風(fēng)撲面，帶來幾分舒適。

那沁涼的感覺在他面上停留了幾分后，便離去了，他竟然有些舍不得，伸手便去抓，誰知一抓之下，卻握住一個纖細的手腕，惹來一聲驚呼。

猛然睜開雙眸，卻看到一雙驚惶無措的雙眸，帶著羞紅的臉頰。

葉潛見是秋娘，放開握著她的手，皺眉道：“你怎么在這里？”話出口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粗啞低嘎，完全不同于往日，仿佛巨石傾軋過一般。他掙扎著要起身，可是渾身酸疼癱軟，幾乎沒有力氣。

秋娘忙扶著他坐下，柔聲道：“將軍，昨日你怕是受了風(fēng)寒，一夜發(fā)熱，你如今身子正虛著，萬萬不可亂動?！?/p>

葉潛無力地躺下，這邊秋娘已經(jīng)遞過來一碗熱湯：“將軍，這是剛熬好的湯藥，你趁熱喝了吧?！?/p>

葉潛結(jié)果那碗湯藥，引頸喝下，這才審視了一番周圍，挑眉問道：“秋娘，你怎么在這里伺候？”

秋娘垂眸，輕笑一聲道：“我原本是在廚下做事，昨晚趕巧熬好了湯藥也沒事，便送過來了，誰知看將軍身邊只有侍衛(wèi)服侍，忒是心粗，他又是困乏了的，我便在這里守著?！?/p>

葉潛聞言皺眉：“如此，你竟守了一夜？有勞你了。”

秋娘輕輕搖頭，溫柔地笑了下，腮邊露出兩個甜美的酒窩：“將軍，您對秋娘收留之恩，秋娘一直記在心里，只盼著有機會能報答將軍，如今不過是守著將軍侍奉，將軍何必掛在心上?！?/p>

葉潛放下碗，掙扎著就要再次站起來，口中啞聲道：“喝了藥，我感覺好多了，你先下去吧?！?/p>

秋娘輕笑著道：“將軍，你昨晚沒睡踏實，做了一夜的夢，現(xiàn)在不妨多睡一會兒?！?/p>

葉潛聞言，側(cè)首望了眼秋娘：“我做了一夜的夢？”

秋娘點首：“不錯，你還說了許多的夢話?！?/p>

葉潛回想昨晚，夢中各種光怪離奇，大多轉(zhuǎn)瞬即逝，不復(fù)記憶，可是唯有一個，卻是依舊浮現(xiàn)在眼前，那么的真實和讓人不敢置信，以至于在如今的頭疼欲裂中回想起來，夢中的甜蜜猶自在心間回味。

他抬頭望向秋娘，卻見秋娘笑吟吟地望著自己，便沉聲問：“我夢中說了什么胡話？”

秋娘眼波微動，搖頭輕聲道：“也沒說什么，不過是說頭疼，酒好喝這些話罷了。”

葉潛聽了，心中這才放心一些。

秋娘見此，拿起一旁葉潛喝過的藥碗，柔聲道：“將軍，秋娘先下去了，您若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葉潛點頭，秋娘徑自離開，待到秋娘離開，葉潛這才閉上雙眸，回想著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

葉潛此時年紀不過十九歲罷了，身子正壯，更兼平日練武強身，一場風(fēng)寒只持續(xù)了一兩日便熬了過去。葉夫人聽說小兒子病了，親自來看望，來時見葉潛身邊的秋娘伺候周到細致，想著她屋中原本就缺一個女人家，以前想著把素衣留在他身邊侍奉的，可是誰知道葉潛是堅辭不受。如今葉老夫人很是滿意秋娘，便著令秋娘以后不必再做雜務(wù)，只需好生照顧葉潛飲食起居便罷。葉潛知道母親擔(dān)心，再者自己此次風(fēng)寒多虧了秋娘細心照顧，對這個安排也便不說什么了。

葉潛身子剛一恢復(fù)，便來到校場勤練騎兵。前些日子，他向皇上提議制成護身鐵甲防身，打造一個無堅不摧的鐵甲騎兵軍?；噬下犃舜笙?，便召集民間藝人和宮中巧匠日夜趕工制作，現(xiàn)已初步制成。葉潛則負責(zé)在軍中挑選能征善戰(zhàn)之輩加以訓(xùn)練，這些日子訓(xùn)練正緊，他不忍耽誤，是以風(fēng)寒一過便急匆匆趕來軍中。

如今天氣炎熱，很多軍士都不耐炎熱，脫了戰(zhàn)袍光著膀子，露出精壯胸膛。葉潛見此，自己干脆也脫下戰(zhàn)袍來，露出精赤的胸膛遒勁的脊背，與眾位軍士在熾日之下一起練習(xí)騎射。

眾位軍士見葉將軍親自同大家練箭，興致勃發(fā)，忘卻炎熱群情激昂。一時之間，這黑壓壓一片長發(fā)披肩的漢子，都各自赤著臂膀，大滴的汗珠順著糾結(jié)鼓起的黝黑色胸膛流下，在烈日下折射出耀眼的神采。

而就在此時，懷柔郡主卻是心念葉潛。自從那一日見過之后，她便對他越發(fā)好奇，原本依照她的性子，第二日便要跑到他府上去找他的，可是誰知道卻聽門人說葉將軍病了，正躺在榻上不能起身見客。懷柔郡主便是再大膽，總也不好跑到人家床前相間，只好暫且忍耐。好不容易聽說病好了，急匆匆趕去，誰知卻又聽說葉潛已經(jīng)來到了練兵場，她只好調(diào)轉(zhuǎn)馬頭，急匆匆趕到這里來。

這片練兵場處在秋林苑，是皇上特批用于葉潛練兵之處，等閑人自然不能輕易進出?？墒菓讶峥ぶ骱蔚热艘玻粊頃缮嗳缁?，撒謊家常便飯信手即來，二來她還會狐假虎威，沉下臉喝斥一番扯一番天子公主皇家威儀，云里霧罩聽得人迷迷糊糊，雖然不懂天家威儀和眼前讓她進去有什么關(guān)系，可是這時候總是得點頭稱是啊。再者說了，他們也不是傻子，知道眼前的懷柔郡主極可能以后便是葉將軍夫人了，也不愿意輕易得罪。于是一番胡扯之后，懷柔郡主一拍馬屁股，撒歡進了林中。

懷柔郡主進了林中后，只望吼聲連連的那一處奔去，不多時便見到一群男人光著膀子的情景，黑黝黝的一片，個中也偶爾夾幾個白花花的膀子，任憑她眼神再好，卻也是無法看出來哪個是葉潛的。

她臉紅了下，心想這群臭男人實在不講禮儀，怎么穿成這樣，當下趕緊找人去問，速速讓葉潛來見她。

正在校場上的葉潛聽說懷柔郡主來了，莫名所以，沉思間卻見一旁的吳門中和石勇信望著他的目光中帶著曖昧，他陡然明白過來，冷聲吩咐道：“你們在這里帶著眾位軍士勤加練習(xí)，我去去就來。”

離開之時，他隨手取來戰(zhàn)袍披上，便闊步走向校場外的營房中。

營房里，懷柔郡主等得頗為不耐煩了，猛然聽到外面腳步聲，回首卻是葉潛，卻見他眉目剛毅，臉帶棱角，還是一如那晚她見過的那樣好看，只是此時剛剛練兵的緣故，黑發(fā)略濕，黏在耳邊，臉上也有汗跡。她目光再往下，卻是臉上一紅。

原來葉潛隨手披上戰(zhàn)袍后，薄薄的布料竟然迅速被汗水打濕，于是黏在胸膛上，透出下面那微微賁起的結(jié)實肌肉。此時葉潛雖然喘息還算均勻沉穩(wěn)，可是那胸膛卻起伏著，一鼓一收間，展示了強勁有力的剛強，散發(fā)著沙場男兒特有的味道。

懷柔郡主素日接觸最多的男子，無不是舉止得體彬彬有禮之輩，又怎么會敢在她面前作如此打扮呢，當下她是絲毫不覺得唐突，反而心馳神往，甚至生出一股念頭，若是她和他熟了，有朝一日能摸一摸那滾燙猶自散發(fā)著熱氣的胸膛，該是什么滋味呢？

葉潛不知道懷柔郡主片刻之間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多想法，只是見她站在那里呆呆望著自己，皺眉道：“郡主，你闖入秋林苑，不知有何指教。”

懷柔郡主見他這么問，一下醒過神來，狡黠地笑了下，蹦跳著走到葉潛身邊，調(diào)皮地道：“沒有指教就不能來看你嗎？我可是聽說你病了，心里擔(dān)心你，巴巴地來瞧你呢?！?/p>

葉潛聽她這么說，心中越發(fā)不悅，臉上也更加疏遠，淡聲道：“郡主說笑了，葉潛乃一粗人，和郡主素?zé)o往來，哪里值得郡主如此掛念?！?/p>

懷柔郡主聽他這么說，倒是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的樣子，心里不高興了，當即撅嘴道：“葉潛，你也知道的，太后和朝陽公主都有意你我結(jié)為夫婦，你難道對我就沒什么感覺嗎？我來看看你，你竟然還說出這種話！”

葉潛濃眉緊緊擰起，心道她和朝陽公主同是天家女兒，雖個性大不相同，可是行事風(fēng)格倒是一致，全都是目中無人我行我素，全然不把規(guī)章禮法放在眼中。

再次想起朝陽公主，葉潛眸子越發(fā)深沉，瞥了眼懷柔郡主，冷漠疏遠地道：“郡主，您這是說得哪里話，怎么末將完全聽不懂？”

懷柔郡主一聽這個，氣不打一處來，怒問道：“葉潛，敢情你根本心里沒我？”

葉潛冷笑，反問道：“非親非故，末將為何心中要有郡主？”

懷柔郡主不敢置信地瞪著葉潛半響，目瞪口呆，最后終于明白過來，豆大淚珠往下掉：“好個葉潛，你竟然敢拒婚，你是覺得我不夠美，還是地位不足以與你匹配？”

葉潛見這個嬌美公主轉(zhuǎn)瞬哭成這樣，可是心中卻無一絲憐惜，只是淡定疏遠地道：“郡主說笑了，是葉潛不足以匹配郡主?！?/p>

懷柔郡主氣極，她活了十幾年，還從未遇到過見到她的眼淚而不上前柔聲哄著的，當下一擦眼淚，狠狠地道：“葉潛，你等著，若是我不能讓你乖乖娶我，我便不姓趙！”說完一扭身，一甩手，掀開營房門簾直奔自己的馬兒而去了。

葉潛站在那里凝神了一會兒，猛然邁開大步走出來，果然見營房外幾個親信都貼著耳朵聽動靜呢。

他沉臉掃了他們一眼，皺眉問道：“為何懷柔郡主會進入校場？”

幾個親信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說不知。

葉潛冷哼一聲：“我堂堂秋林苑，原本是貼墻鐵壁飛禽難入，怎么如今一個女子進入你們卻絲毫不知？”

眾人低頭，默不敢言。

葉潛冷聲道：“去查，查出來后軍法處置?！?/p>

眾人面面相覷，連忙高聲稱是。

重新回到校場，葉潛眉目森冷，氣勢凜冽，雖烈日當頭，可是校場上的眾多軍士卻感到了森森寒意撲面而來。

葉潛沉聲命道：“繼續(xù)練。”

他垂眸，拔出腰間三尺劍，寶劍鋒芒在烈日下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他剛毅的眉一動不動，緊抿的唇如同刀片一般薄利。

凝視著手中長劍，他一字字地道：“沒個人必須射出五十只命中的箭方能休息?！?/p>

夜已經(jīng)深了，眾位將士都已回營，可是葉潛依然握著手中那把劍，癡立在月光下。

他猶自記得，那個女人是以著一種怎么樣的姿態(tài)把這把劍送給自己。

柔軟順滑猶如絲緞一般的軀體，剛硬冰冷的寶劍，分金破玉一般的侵入，溫暖緊致的包裹，這是今生用難忘記的回憶。

曾經(jīng)的葉潛目中所看到的，是自己美艷妖嬈的女主人，那是一個情竇未開的少年在貧瘠苦澀的年華里最鮮亮的一道色彩和期盼。待到走入石榴裙下，進入錦帳踏上牙床，他卻沉溺于溫香軟玉中不能自拔。那時只恨她太過無情涼薄，只覺得她如云如煙莫測難懂，空有一腔愛意，卻不知如何施展，幾分抱負隱隱在心間沖撞，可是卻無處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