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安靜躺下時(shí)已近三點(diǎn)。
距離上次睡這張床也就兩個月,明明沒長個,但還是覺得床小了。
簡子星拉著被角翻身,努力閉著眼。
時(shí)鐘滴滴答答地走著,過一會,他忽然心煩地掀開被子,起身把臥室門拉開一道縫。
躺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某人睜開眼,“怎了?”
“我以為你睡著了?!焙喿有钦f。
“沙發(fā)不是人睡的。”仲辰嘆氣,“雖然我現(xiàn)在是窮,但不是吹啊,我在家睡的床都能跳芭蕾。 ”
簡子星面無表情讓開半個身子,“你現(xiàn)在上我床跳一段芭蕾,跳得好就換你睡床?!?/p>
仲辰抱著小毯子坐起來,忍不住樂,“你睡不著?。俊?/p>
“嗯?!焙喿有谴瓜卵?,“有點(diǎn)難以想象去和李經(jīng)義開口?!?/p>
仲辰扯著小毯子走過來,“要實(shí)在不愿意,咱就想想別的辦法?!?/p>
簡子星挑眉,“什么辦法?”
仲辰一屁股坐他床上,“你問過私立療養(yǎng)費(fèi)要多少嗎?”
“一年三十萬起?!焙喿有菄@氣,“這還是小破城市的價(jià)格,明年我去Q大把老爸也接過去,就得五六十萬起步,還要排隊(duì)。”
仲辰聞言噎了噎,把腦海里剛浮現(xiàn)的賣油潑面的主意給咽了回去。
“其實(shí)我爸有存款,加上我這些年打比賽賺的錢,能撐半年。“簡子星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抱著兩條腿環(huán)視這個小屋,“如果房子賣掉,還能再撐個一年半。但我舍不得,也不想我爸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了?!?/p>
“還有你這個寶貝兒子?!敝俪娇粗?。
簡子星勉強(qiáng)牽了牽嘴角,“那豈不是更糟心了。”
仲辰?jīng)]忍住樂出了聲,樂一會后那雙黑眸又靜靜地凝視著他,抬手在他頭上呼了一把。
“爪子欠剁。”簡子星一臉冷漠。
屋里沒開燈,黑黢黢的,倆人坐一塊想辦法。
“我覺得這個植物人吧,如果療養(yǎng)一兩年還沒醒,可能就沒必要再燒錢了?!敝俪叫÷曊f實(shí)話,“要不就破釜沉舟,先墊上,這中間你不還能賺點(diǎn)錢嗎?之后的事之后再說,我總覺得人吶,不要總想太多太遠(yuǎn),你怎么知道明天出門不會中彩票呢?”
簡子星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所以你給我出的主意就是買彩票?”
“不是買彩票,是中彩票。”仲辰說。
簡子星抬腳就在他腿上踹了一下,“你別叫仲辰了,你就叫仲彩票?!?/p>
仲辰一個勁地樂,簡子星氣得拉著被子躺下,踢踢他,“睡你的去?!?/p>
仲辰?jīng)]動,過一會腆著臉在他旁邊躺下,枕著自己胳膊,“要不咱倆做買賣吧?!?/p>
“什么買賣?”簡子星問。
“我們可以在學(xué)校門口開一家奶茶店,賣奶茶特別賺錢。”仲辰掰著手指頭說,“你看啊,我們雇個人看店,平時(shí)咱倆忽悠高昂他們?nèi)ベI奶茶,等他們一個個喝成大胖子,我再搞點(diǎn)減肥藥賣給他們。”
簡子星簡直驚了。
“你還是個人嗎?”他瞪大眼,“都是同學(xué)啊?!?/p>
“同學(xué)怎么了。”仲辰揚(yáng)眉,“一沒逼,二沒搶。江湖套路就是這么深,蠢者上套。”
“那本錢呢?”簡子星嚴(yán)肅臉。
“包在我身上。”仲辰說,“十萬二十萬的,根本不在乎。”
話音剛落,簡子星就把手糊了上來,拍在他腦門上。
“沒發(fā)燒啊?!焙喿有青止疽痪?,又心煩地翻過身去,嘟囔道:“能考出一百多分的大腦果然與眾不同。”
……
亂七八糟的一宿。
簡子星說不準(zhǔn)是幾點(diǎn)睡著的,他夢見仲辰拿著一杯添加了肥胖激素的奶茶給高昂,他急得上去攔,可高昂仿佛失了智,抱著奶茶噸噸噸,眼看著人膨脹兩倍,無論怎么叫就是不撒手。
搶奶茶的過程中,仲辰撲了過來,開始瘋狂的搖他。
“清醒一點(diǎn)??!給他喝了奶茶你爸就有救了!”仲辰在耳邊大喊大叫。
簡子星差點(diǎn)被他搖吐,靈魂出竅,過了好一會,又忽然覺得耳邊的聲音真切起來。
“佩奇起床了!”
“起床了啊——星星小可愛?起床了!”
身體被劇烈地?fù)u晃。
簡子星猛地睜開眼,房間里一片刺眼的亮白,仲辰穿著背心盤腿坐他旁邊,搖晃他的動作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簡子星茫然地瞪著他。
仲辰舉起他的手機(jī),“有人五分鐘給你打了四個電話,好像很著急?!?/p>
簡子星心頭忽然一顫。
手機(jī)奪過來的瞬間再次開始震動,是徐明柏。
徐明柏今天上午項(xiàng)目答辯?,F(xiàn)在快十點(diǎn)了,這個時(shí)候會讓他瘋狂call自己的……
簡子星一顆心懸到嗓子眼,按下接聽,然后手指哆嗦著把手機(jī)放在耳邊。
“喂?!彼犚娨粋€沙啞得可怕的聲音,然后方覺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痛。
仲辰啪嗒啪嗒跑出去翻了兩瓶礦泉水回來,扔一瓶到他懷里。
可他顧不上喝水。
“老天爺你終于接電話了,我要急死了。”徐明柏像是在跑,“我還有十分鐘進(jìn)去答辯啊,十一點(diǎn)就能完事,然后立刻回H市,晚上就到你家!”
“怎么了?”簡子星茫然,陽光晃著,他抬起另一只手遮擋,而后仲辰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住了刺眼的日光。
“我才聽說昨晚的事,你又不接電話。嚇?biāo)懒耍乙詾槟阋詺??!毙烀靼剡吪苓呎f,“趕緊去醫(yī)院,我同學(xué)說你爸有進(jìn)展了!”
“什么?”簡子星瞬間動了起來,手在床上到處拍,仲辰火速把他的襪子扔過來,于是他二話沒說單手就往腳上套。
“什么叫有進(jìn)展?醒了嗎?”簡子星一邊踉蹌著往外跑一邊吼。
“不是醒了,是什么MCS。你現(xiàn)在去醫(yī)院,去了直接找主治大夫。”徐明柏說,“子星你別著急,無論如何是往前邁了一步,千萬別急,我答完辯就回去找你。”
簡子星連句謝謝都顧不上了,急匆匆掛斷電話,出家門乒里乓啷下樓,狂奔到街口才想起來自己把仲辰落在家了。
身后一聲口哨。
仲辰騰騰騰追過來,“哎,你行不行啊,從說夢話到百米沖刺無縫切換,你以為你是閃電俠?。俊?/p>
簡子星邊跑邊瞪眼,“什么夢話!”
“高昂不要喝奶茶呀??!”仲辰吼了一句,又樂得瘋狂咳嗽,“老子差點(diǎn)沒讓你給笑死?!?/p>
簡子星無語,但仲辰在他旁邊一起狂奔,心里踏實(shí)了點(diǎn)。
陽光格外濃烈,這會街上很少人,就只有他倆并肩騰騰騰地跑著。
“還是那個住院處嗎?”仲辰扭過頭問。
他頭上有點(diǎn)汗,亮晶晶。那道疤也在強(qiáng)光下淺了些,整個人看起來很軟和。
“嗯。”簡子星點(diǎn)頭。
“那我?guī)愠?。”仲辰說著吹聲口哨,拐進(jìn)右手邊隱蔽的小巷,左手在空中一掄,“跟我這邊來!”
簡子星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追了過去。
這片老城區(qū)地形錯綜盤雜。簡子星討厭逼仄黑暗的地方,從小就不往巷子里走。
他簡直太驚訝了,仲辰恐怕比這一片的流浪貓更熟悉路,兜著風(fēng)地一通狂跑狂竄,簡子星跟著跑得徹底迷失方向,直到從巷子里穿出來到馬路邊,一抬頭,醫(yī)院就在對面。
“牛逼嗎?”仲辰扭過頭看著他,一腦門亮晶晶。
簡子星喘著粗氣,手撐在膝蓋上,忍著喉嚨痛問,“我們、為什么不打車?”
仲辰臉上的笑僵住。
“你本來是要打車嗎?”他臉上浮現(xiàn)迷茫,“你不是下樓就狂奔嗎?”
“我是要到大道上打車,出租車一般不往里頭來?!焙喿有钦f。
仲辰:“……”
醫(yī)院門外的街上吵哄哄,倆人對瞪半天,而后簡子星突然樂了起來。
他氣喘吁吁地站直,抹了一把眼角莫名的濕潤,用胳膊撞仲辰,“哎,我真服你。”
仲辰也咧了咧嘴,邊往馬路對面走邊說,“多爽啊,這叫城市跑酷,幫你緩解即將面見大夫的壓力。”
“無非一時(shí)爽。”簡子星撇嘴,略微定神后跟了過去。
出一身汗,背心貼在身上,進(jìn)去醫(yī)院大廳被空調(diào)猛地一吹,凍得太陽穴嘣嘣跳。
簡子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發(fā)燒了,但腦子里很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