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彼踔吝€能準(zhǔn)確辨別方向，“不去病房，直接找大夫?！?/p>

“得嘞。”仲辰跟過來，兩人大步流星往里走，仲辰又伸手搓了搓他肩膀。

“你緊張嗎？”仲辰小聲問。

“還好?！焙喿有巧詈粑?，站在診室門口低聲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p>

仲辰點頭，替他敲開門。

簡子星在大夫?qū)γ孀?，仲辰站他旁邊，胳膊搭他肩膀上?/p>

“我爸怎么樣了？”簡子星問。

“你先別著急?！贝蠓蛘Z氣溫和，“我先跟你解釋一下?！?/p>

“創(chuàng)傷后植物人，長時間沒有起色，就會判定永久。但你爸爸今天早上往前小小地邁了一步，從昏迷進(jìn)入了最小意識狀態(tài)，就是我們常說的MCS?！?/p>

大夫把剛才的核磁結(jié)果放出來，指給簡子星看，“好一點的人能使用手勢或簡單的語言，差一點的就只有隨緣的局部反射。今天早上你爸爸出現(xiàn)了眼球追蹤，這屬于差一點的那種，但總體看還是向前邁了一步。”

仲辰捏著簡子星肩膀的手緊了緊，“所以是在變好？”

簡子星定定地瞪著大夫。

“可以這么說?！贝蠓蛭⑿?，“MCS可能是一個過渡期，但也可能永久停在這，不過現(xiàn)在我們選擇抱樂觀態(tài)度?！?/p>

“后面怎么辦？”簡子星問。

“病房正常轉(zhuǎn)。”大夫低頭簽字，“但得加個陪護(hù)。你本人最好也每周來一次，陪你爸說說話，這個階段甚至可能會有哭和笑。持續(xù)刺激，也許能推著你爸再往前邁一步?！?/p>

仲辰感受到自己捏著的那個肩膀在哆嗦。

簡子星垂下頭，仲辰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聽到?jīng)]，伯父可牛逼了，偷偷往前邁了一步呢。”

轉(zhuǎn)病房的事忙活了一小天，仲辰就跟在簡子星屁股后頭打下手。

也挺神奇的，昨天還一動不動的人，今天好像就多了點生氣。仔細(xì)看和昨天也沒區(qū)別，但就是整個感覺變了。

簡子星很平靜，跟大夫溝通，在無數(shù)張單子上簽字，然后刷卡。大夫走后，他又把病房打掃一遍，調(diào)整窗簾遮擋的角度，讓陽光剛好投在床尾，甚至還叫人送了一束向日葵，插在床頭。

仲辰坐在旁邊的病床上晃腿看他做這一切。

“感覺怎么樣？”他忍不住問。

“說不太好?！焙喿有巧ぷ雍軉。八茐羲普?，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但總是有一點奔頭了。”

他幫老爸調(diào)整了一下枕頭，又輕聲嘆氣，抬頭迷茫地看著仲辰，“我甚至有點恍惚，不知道這是在做夢還是什么。就……一夜之間，很不真實。”

仲辰從病床上蹦下來，伸手死死勾住他脖子。

“干嘛？”簡子星睜著有些血絲的眼。

仲辰把他往自己懷里兜了兜，“真不真實？”

簡子星嘆氣。

“真不真實??？”仲辰還在努力，又抓起他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簡子星問。

仲辰說，“我的心跳。”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胸膛里的心跳確實很容易被感受到。

朝氣蓬勃的男生，心跳格外有勁，咚咚咚的。

簡子星收回手，“感受到了。”

“對嘍。”仲辰笑瞇瞇地攬住他肩膀，“你看，我還蹦著呢，跟你嘻嘻哈哈。你個未成年豬不要心事那么重，大夫不是說了嗎，已經(jīng)在往前走了！你也不用去求李經(jīng)義了！高不高興？”

“是有點。”簡子星舒一口氣，又忍不住去碰老爸的手。

“可能你爸也有感知。”仲辰趴在他肩膀上說，“怕你向你那金爹低頭，趕緊往前跑了一步?！?/p>

“但我爸也許沒那么在意我的感受?！焙喿有谴鬼f。

仲辰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笑說，“在不在意你是另一回事。這是親爹和養(yǎng)爹的決斗，男人間的較量呢。”

簡子星輕輕勾起嘴角。

仲辰這家伙有毒，多沉重的事讓他一說，好像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走了吃飯！”仲辰兜著他往外走，“我餓死了，跟你折騰一天，早飯沒有午飯也沒有，胡秀杰剛打電話罵我都聽出來我虛弱了。”

“啊?！焙喿有沁@才想起來，“你怎么不叫外賣，不是還有兩百多嗎？”

仲辰冷笑，“聽聽你自己說的話，我為你打工這么多天，就賺那么點兒錢，你還想讓我拿來點外賣？”

簡子星迷茫，“本來也沒答應(yīng)管你飯。你賺錢不吃飯干什么？”

“請你吃火鍋！”仲辰虎著臉，又說，“下次請，這次吃什么？”

“我朋友應(yīng)該快到了?！焙喿有钦f，“讓他定地方吧，你等我拿一下小蟹?！?/p>

之前帶來的拉桿箱還在，簡子星把小蟹收進(jìn)箱子，在邊上墊了一堆老爸穿不上的衣服。

“不讓它在這陪你爸了？”仲辰問。

“要開始打比賽了，要賺錢呢。”簡子星說，“回頭拿一個廢棄的小蟹N點零代來糊弄我爸一下就完事了，反正他語文老師又不懂，看不出來差別?！?/p>

仲辰?jīng)]忍住樂出了聲，抬手?jǐn)堊『喿有牵拔野l(fā)現(xiàn)你特別有意思?！?/p>

簡子星拎著箱子往外走，頭重腳輕。走兩步后仲辰接管了箱子，抬手摸摸他腦門。

“你至少三十八度，朋友?！敝俪絿?yán)肅臉，“還能撐嗎？”

“吃個飯沒事。”簡子星感覺自己呼吸都是熱的，腦袋一脹一脹，但他說，“我現(xiàn)在情緒很放松，挺一會小菜一碟?！?/p>

“那也行?！敝俪叫Σ[瞇，搭著他肩膀，“你等會要是趴了，我給你扛回去?！?/p>

“再付你八十。”簡子星鼻音濃重地樂，“以后天天請你吃飯?！?/p>

徐明柏還在出租車上，定了附近一家排骨燜鍋，讓他倆先過去。

進(jìn)店后服務(wù)員說是訂的包間，鍋都點好了，問還加什么配菜。

“我看吧?！敝俪浇舆^菜單，指指簡子星，“這一只已經(jīng)半昏厥了?！?/p>

“別亂說?！焙喿有堑伤谎?，坐一會后又覺得渾身沒勁，全部的力氣都被人下了似的，只好趴在桌上。

“這本來點的是4到6人鍋??？”仲辰問。

服務(wù)員笑，“是的，還加了一份大閘蟹?！?/p>

“大閘蟹是我要吃的?！焙喿有呛糁鵁釟馀e手，“每次來我都要加的。”

“哦?！敝俪近c點頭，一眼看下去所有的肉基本都被加過一遍了，他看了半天沒有用武之地，只好把菜單還給服務(wù)員，“就這樣吧?！?/p>

服務(wù)員拿著菜單走，簡子星趴在桌上閉目養(yǎng)神，過一會后仲辰又捅了捅他的胳膊。

“怎么了？”簡子星睜開眼。

仲辰皺眉，“這個徐明柏幾歲??？跟你哥似的?！?/p>

“算是我哥。”簡子星打哈欠，“他都博士后了，幾歲我也記不清，反正比我大很多。”

“奧?！敝俪近c頭。

簡子星眼睛剛閉上，仲辰又捅他。

“哎哎哎?！敝俪叫÷暯袉?，“先別睡啊，醒醒醒醒?！?/p>

簡子星虛弱睜眼，露出一個你最好有事的表情。

“醫(yī)院那護(hù)士也是他幫你找的？”仲辰一邊尋思一邊問，“上次有一天晚上，你跟我說你朋友幫忙盯醫(yī)院，也是他？”

“是啊?！焙喿有瞧沧?，“我朋友本來也沒幾個?！?/p>

仲辰又問，“他長什么樣??？你有照片嗎？”

簡子星深吸一口氣，暴躁地坐起來，瞪著他。

“你有毛病啊？你是人口普查的嗎？等會上菜吃你的得了！”

“那不行?！敝俪矫济惶?，十分橫，“我得問明白了再吃，亂七八糟的人請我吃飯我可不吃！”

“你就是有病。”簡子星一邊罵一邊翻手機(jī)。

徐明柏很少發(fā)照片，他在徐明柏朋友圈里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年多前徐明柏去雪山拍的一張游客照。

“給給。”簡子星把手機(jī)扔桌上，“也不知道誰是事精?！?/p>

仲辰拿過去看一眼，定了定，而后把手機(jī)扔回來了。

“是個胖子?！彼仓煸u價道。

半晌，他又忽然嘿嘿樂了兩聲，給自己和簡子星一人倒了一杯茶。

簡子星趴在桌上瞇眼斜著他。

“你歧視胖子？”簡子星啞著嗓子問。

“不歧視不歧視?！敝俪脚跗鹦〔璞镆豢?，笑瞇瞇，“我最喜歡胖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