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敢多說一句話。
離開后,黑茶壓低聲音問遲南:“剛才到底怎么回事,怪恐怖的…”
“天黑了,大概什么東西蠢蠢欲動了吧?!边t南說。
黑茶:“……”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大波浪:“應(yīng)該是隨著夜晚降臨,我們漸漸被這艘船同化成為它的一部分,所以能看到一些之前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在船上死去的人,比如那些永遠被困的靈魂…但即使膽大如她,這句話她還是沒勇氣直接說出口。
“姐姐,我可以留下嗎?”
阿晴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什么都沒有的黑暗。
也就是她剛才停下的地方,好像有什么東西站在那兒等她、召喚她一樣。
“我當(dāng)時在夢里傷害了阿雪和阿雨,其實很難過的,我想留下來陪她們?!卑⑶缧÷暤恼f,聲音卻異常平靜。
大波浪著急了:“別瞎說,夢里你見到的又不是真的阿雨和阿雪,怎么能說是傷害她們呢?”
“姐姐,謝謝你,”阿晴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傷感,“可是她們在叫我?!?/p>
“她們在等我…”
大波浪:“……”
“我和她們從沒出生就在一塊兒,好像是注定了一輩子的事情,現(xiàn)在只剩我自己…”她又抱歉的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我自己…大概是沒辦法自己活下去的?!?/p>
一下子大家都沉默了,大波浪終于放開了阿晴的手,扭過頭去沒看她:“那你自己,小心點?!?/p>
“好的,謝謝姐姐。”阿晴笑了笑,很開心的朝黑暗深處走去。
“注意安全?!?/p>
“你們也是。”
看著小姑娘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大波浪頭也沒回的嘆了口氣,又重新振作起來說:“快走吧。”
甲板上,海平線已經(jīng)沉入黑暗中,原本愜意的海風(fēng)也消失了,黃昏號包括整片大海都像被迫靜止了一樣。
無風(fēng)無浪,只有沉寂又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
被捆在護欄上的老船長也停止了掙扎,雖然形容狼狽,仍舊朝來意不善的客人露出紳士的笑,就好像被重新啟動過一樣:“尊敬的客人們,很快,你們就能徹底進入黃昏號的夢鄉(xiāng),永遠、永遠享受黃昏號美妙的海上旅程?!?/p>
“謝謝,但是可能我們沒辦法享受了,”葉常真的做出一副很遺憾的表情,撇了撇嘴,“因為這艘船很快就要沉了。”
老船長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恐懼的陰影從他眸子一閃而過:“這位先生,請您不要胡說,黃昏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游輪,我是她的船長,絕無可能讓我的客人和輪船遭遇這些可怕的事?!?/p>
葉常很遺憾的彎了彎唇角:“船長,請您仔細的回憶一下,想起來吧?!?/p>
說著,他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畫作,直直懟到船長面前。
大波浪還怕船長看不清似的,點燃打火機對著畫,讓對方清清楚楚的看清畫作內(nèi)容。
斷裂沉沒的船只、銹跡斑斑的艙門、被海草貝類覆蓋的宴會廳落地窗、魚群在荒蕪的黃昏號里穿梭而過…
船長的恐懼在閃爍的火光里被成倍放大,從他的眸子里,眾人能清晰看到有什么篤定的東西瞬間土崩瓦解。
就在一瞬間,身為一船之長的自信、榮耀、光輝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眸子里深不見底的絕望…
船長就像是從噩夢里突然醒來的人,渾身止不住顫抖,自喉嚨發(fā)出不成聲的嗚咽…
記憶太遙遠了,遙遠得好像被他刻意的抹除了一樣。
但是痛苦隨著記憶的復(fù)蘇一點點破土,在他靈魂里蔓延瘋長…長久以來他為自己構(gòu)建的美好和安寧徹底崩塌。
黃昏號,早在百年前的一場巨大風(fēng)暴侵襲中,永遠沉沒在大海里。
連同船上上千位賓客和數(shù)百為工作人員,一起埋葬在未知的海水深處,再沒有機會抵達海港和思念的人團聚。
老船長記得大風(fēng)暴前的那個黃昏,海面上異常風(fēng)平浪靜,一輪落日懸掛在海平線之上。
他遠遠的望著,想起家鄉(xiāng)的海港,落日時候很美很美,不遠處的鐘聲敲響,有成群的海鳥掠過頭頂,紅云染紅了整片海港…
可惜他再也沒機會,在落日時分靠岸。
靈魂被困在海上很久很久,他終于和他心愛的黃昏號,為海上的靈魂們編織了一個夢境。
只要登上黃昏號,將永遠在落日之時航行在歸鄉(xiāng)的路上…
靜謐安詳?shù)膲?,永無止境的夢,雖然沒辦法真的歸鄉(xiāng),雖然一路上經(jīng)歷無盡恐懼和死亡,但希望永存。
而這艘黃昏號也以海上旅客的恐懼為食,作為她前行的動力,當(dāng)“恐懼的海里值”耗盡時,太陽就會一點點沉入海平線…
船長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眾人雖然為他感到難過和同情,但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很快,他們就會被永無止境的夢境徹底同化,成為眾多被困在海上的靈魂之一。
“怎么辦?船長恐懼是恐懼了,可他現(xiàn)在也沒要睡著的跡象?。靠謶值木呦蠡皇堑猛ㄟ^睡眠來實現(xiàn)嗎…?”
紅發(fā)著急了,看著船長一直在痛苦發(fā)抖也不是辦法,他們也沒辦法從噩夢里出去。
葉常擼起袖子,掰了掰拳頭:“這個簡單?!?/p>
這怎么就簡單了?一個極度悲傷恐懼的人可能突然睡過去嗎?
就在眾人萬分困惑時,葉常在老船長耳邊說了句“好夢”,隨之‘咚’的一聲悶響,他掄起手臂精準(zhǔn)的打向老船長的后頸,老船長身體下意識一哆嗦,隨之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讓他暈過去好了?!?/p>
葉常擦了擦剛才打人的手,朝遲南斯斯文文的笑了笑,就好像考了滿分想要哥哥夸獎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