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我追了幾步,始終無法跟上他的腳步,也就停了下來。
總有些人,是無論如何拼盡全力,也追不上的。
“顧哥,你沒事吧?”
方曉敏見我不走了,很有些擔(dān)憂地打量我的神色。
“沒事?!蔽覜_他笑笑,“走吧,席先生不知道咱們車停哪兒?!?/p>
方曉敏點點頭,像是猶豫良久,還是將話說出口:“席先生總會想起來的,你別太擔(dān)心了?!?/p>
瞧瞧,連他都看出席宗鶴對我的冷漠,安慰起我來了。
驅(qū)車回到衡岳山莊,席宗鶴頭一個下了車。門口是指紋鎖,他觀察一番,也不等我,自個兒熟門熟路就開鎖進(jìn)了屋。
方曉敏將東西送到門口,與我告別。
“那我走了?!?/p>
我朝他擺手:“路上小心?!?/p>
席宗鶴最討厭別人闖入他的領(lǐng)地,因此無論經(jīng)紀(jì)人也好,助理也好,都是過門而不入,從來沒進(jìn)過屋子。
方曉敏走后,我拎起行李往大門走,手指握在門把上,不一會兒電子音響起,門鎖提示已打開。
進(jìn)到屋里,我正要換鞋,就聽席宗鶴的聲音問道:“這是什么?”
我抬頭看去,他站在客廳的一面墻壁前,正擰眉望著墻上的一幅畫。那幅畫整體是黑白色的,乍眼看過去一片凌亂,看不出是個什么東西,只有當(dāng)中一團(tuán)蜷在黑暗中的球體,可算是個主題。
我換好拖鞋,走到他身旁,與他一同看向那幅畫,或者說照片。
“這是你的兒子?!蔽乙谎圆缓暇蛠G出重磅炸彈。
席宗鶴果然懵了,不可思議道:“我還有兒子?他多大了?現(xiàn)在在哪里?”
我望著墻上那張超聲圖,嘆口氣道:“他沒能出生。”
如今科技發(fā)達(dá)了,在歐美一些地區(qū),比如加州,可以選擇人造子宮代孕。同性之間,可以通過精子轉(zhuǎn)化成卵子的技術(shù)達(dá)成同性繁殖。然而同性之間要孕育子嗣成功率還是比較低,就算用最好的人工子宮,也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中途流產(chǎn)。
這個孩子,是在三個月的時候沒的,用的是席宗鶴和我的精子。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想要孩子,大概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就是會有繁衍本能吧。
我要不是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從小對父親這個角色深惡痛絕,說不定也會屈服于這種本能。
席宗鶴是用錢買下我的精子去做的代孕,言明孩子和我沒關(guān)系,以后也不會叫我爸爸。我不介意,就當(dāng)捐精了。
我沒想到自己對這個孩子也會有期待,但當(dāng)席宗鶴興奮地告訴我胚胎順利著床時,我心里是高興的,那種情緒發(fā)自內(nèi)心,我不知道是不是初為人父的喜悅,只知道在此之前它從未出現(xiàn)過。
很不幸,胚胎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停止了發(fā)育,我們運氣不好,成了那百分之四十。
他沒了以后,席宗鶴意志消沉了很久,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三個月來,他已經(jīng)將能買的嬰兒用品全部買齊,堆的家里都不能看了。
我也難過,但我恢復(fù)比較快。
我習(xí)慣于把難過的回憶鎖進(jìn)記憶深處,席宗鶴卻和我相反,他近乎自虐的不允許自己遺忘那些記憶,非常極端,非常偏執(zhí),比如江暮,也比如這張照片。
聽到自己并沒有莫名多出個兒子,席宗鶴像是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反應(yīng)過來。
“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手指在我和他之間比劃了下。
從生物角度來說,好像是這么回事,雖然我并沒有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
“嗯,我們的孩子?!蔽液裰樒こ姓J(rèn)下來。
席宗鶴聞言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我片刻,又去看那張照片,還用手指觸碰那上面小小的胚胎。
我因為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在家都是自己做飯,和席宗鶴住一起后,因為他不喜歡家里出現(xiàn)陌生人,做飯這項重任也就包在了我身上。
方曉敏每隔幾日便會送一車新鮮食材過來,只要我在家,席宗鶴就會讓我做飯。我不在家,他就讓我做好了再走,要是去外地拍戲?qū)嵲谌站茫妥屛野米銐虻酿Q飩餃子凍在冰箱里,供他日日食用。
我曾問過他吃多了不膩嗎?他回答我說就喜歡吃面食,天天吃也不會膩。
席宗鶴失憶加上他要和我搶角色的沖擊,讓我無心做飯,晚上將冰箱里還剩的餛飩拿出來,湊合著吃了頓。
席宗鶴倒是沒有意見,看起來是真的喜歡吃這些面食。
吃完了晚飯,他回他那屋,我回我那屋,兩人各自無話,一夜安穩(wěn)。
第二日一早,我早早起床,全套準(zhǔn)備好出門時,席宗鶴也推門出來了。
我與他打了個照面,主動道了聲早安。
他眉眼困頓,忍著呵欠回了我一句早上好。
我衣著整齊,他也沒要問我去哪里的意思,徑自進(jìn)了餐廳。
那里有我為他準(zhǔn)備好的早點咖啡,他雖然愛吃面食,早餐卻一定要是西式的,還必須要有咖啡。
聽到里面陸續(xù)傳出的用餐聲,我笑了笑,轉(zhuǎn)身出了門。
桑青等在大門外,見我上車,忙撲過來問我:“席先生什么意思?你問了嗎?”
我托住他胳膊,在座椅上坐好,看到遠(yuǎn)遠(yuǎn)的又駛來一輛車,型號顏色都是非常熟悉的,正是方曉敏開的那輛。
我掰著桑青下巴讓他看過去:“看到了嗎?”
桑青怪叫一聲,嚇得我立馬松了手。
“他這是打定主意要跟你爭了?”
我扣好安全帶,又看了眼那輛車,嘆息道:“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