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看待了,一時愣住。
許央臉上掛著淚,看著母親,使勁咽下去,然后又從記事本里抖出一張紙,團(tuán)了團(tuán)再次塞進(jìn)嘴里。
母親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沖上來摳她的嘴巴:“吃的是什么?!給我吐出來!”
許央咬她的手指。
母親吃痛松開手,許央趁機(jī)把紙團(tuán)咽進(jìn)肚子里。
母親瞪大眼看著許央,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她懷疑,這還是她聽話懂事從不犯錯的乖女兒么?!不,這是惡魔!
彎腰拾起地上的鐵盒子,掄起來砸在許央身上。
許央趴在地板上,沒有躲,漸漸也不再哭。
被她吃進(jìn)去的兩個紙團(tuán),一個是秦則初寫給她的半封情書,一個是秦則初寫的檢討書。
檢討書上有日期姓名電話和QQ微信聯(lián)系方式,情書上透露太多細(xì)節(jié),最為致命的是他寫他翻窗偷進(jìn)她房間這件事。
絕不能讓母親知道這些。
母親俯視著許央,久久沒說話,兩人對峙了幾分鐘。母親像是想起什么,抬腳準(zhǔn)備上樓。許央剎那洞悉了母親的目的--手機(jī)。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也感覺不到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搶在母親前面上樓沖進(jìn)臥室,從書包里掏出手機(jī)卸開,取出電話卡沖進(jìn)馬桶里,然后搬起凳子把手機(jī)砸個稀巴爛。
母親進(jìn)臥室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砸手機(jī)。
良久。
母親眼睛含著淚,身體顫抖著,不可置信道:“你告訴我,你還是我的女兒央央嗎?”
許央被母親關(guān)在了臥室,她拿著寫有小作文的記事本,問了許央一個小時:“這不是你的筆跡。他是誰?我要告他性騷擾?!?/p>
反反復(fù)復(fù)一句話,像是魔怔般。
許央始終沒說一個字。
下午,父親乘飛機(jī)急忙趕回來。
剛進(jìn)家門,迎面飛過來一個記事本,直直砸在臉上。
母親指著他的鼻子罵:“許聞路,這就是你的好女兒干出來的事!不要臉!不是人!變態(tài)!”
父親撿起來記事本,一頁頁翻看,翻到最后的愿望清單,臉色越來越沉。
母親摔打餐盤桌椅家俱……家里能摔的東西都摔個遍,最后把矛頭指向父親,把能摔的的東西拾起來,照著他身上再摔打了個遍,邊摔邊罵,歇斯底里,臟話不能聽。
“夠了!”父親合上記事本,“再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高考了?!?/p>
一句話,母親徹底安靜下來。
癱坐在地上慟哭。
一個小時后。
父親用鑰匙打開許央臥室的門,站在門口敲了三聲:“央央,爸爸進(jìn)來了。”
許央坐在床上,無聲地流眼淚。
父親走過來,把一個紙袋子放在書桌上,說:“我把東西都撿回來了,你收好?!?/p>
許央看了眼袋子,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書桌前,把袋子里的東西一股腦全部倒在床上,撿起記事本翻到最后,把小作文撕下來,撕成碎屑沖進(jìn)馬桶里。
萬一母親真拿這個記事本告秦則初性騷擾,秦則初還怎么考警校。
所有'證據(jù)'都銷毀,許央鎮(zhèn)定下來,坐回床上一樣樣數(shù)東西:硬幣、拉環(huán)、假發(fā)、指甲油……
“銀行卡呢?”許央抬眼,問。
父親看著她臉上腫起來的五個紅指印,心疼道:“一定很疼吧,我去給你拿醫(yī)藥箱?!?/p>
“我的銀行卡呢?”許央執(zhí)拗地又問了遍。
“什么銀行卡?”父親停住腳步,問。
“XX銀行的儲蓄卡,背面的簽名欄寫了一句話?!痹S央抹了把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上面寫--我是你的愿望清單?!?/p>
“我沒注意,我下樓再找找。”父親嘆口氣,問,“里面有多少錢?”
“不知道。沒查過。”許央抽鼻子,“媽媽呢?”
“她出去了?!?/p>
父親走出臥室,下樓拿醫(yī)藥箱。他有印象,妻子從客廳凌亂的地板上撿起一張磁卡,說死也要揪出這個誘騙了許央的人,看看他到底是誰。
妻子拿走的應(yīng)該就是這張銀行卡,肯定也會去營業(yè)廳打印通話記錄。當(dāng)初給許央辦手機(jī)卡是用妻子的身份證。
父親拿著醫(yī)藥箱和一瓶水重返樓上:“我沒找到銀行卡,可能被你媽媽拿走了。”
許央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問:“爸爸,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
父親斟酌著語言:“不是失望,只是有點(diǎn)震驚?!?/p>
震驚小小的她居然敢和母親這樣對抗。
許央嗚咽:“對不起。”
父親擰開瓶蓋,把礦泉水放在書桌上:“你很喜歡秦則初?”
“喜歡,很喜歡。他很好,很好很好?!毖蹨I撲簌簌往下掉,許央顧不得擦,想拼命解釋秦則初有多好,“上次期末考試,我之所以進(jìn)步那么大,是他幫我補(bǔ)習(xí)。昨天我們班有個男生跳樓,是他第一個發(fā)現(xiàn)并及時救下了那個男生。”
父親聽完,沒發(fā)表意見。
妻子走時,命令他一定要問出許央和秦則初進(jìn)行到哪一個地步,是不是已經(jīng)上過床。
他看著哭成淚人的女兒,實在問不出這種話。
“你告訴媽媽他就是秦則初了么?”許央看著父親,問。
“沒有?!备赣H沉思道,“不過她應(yīng)該能查出來,起碼會先查通話記錄?!?/p>
“是我的失職?!备赣H眉心深皺,“上次我說相信你會處理好這段感情,之后一直沒再過問過這件事。如果我但凡過問,事情就不會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覺得我處理得很好。”許央像是覺醒了反骨,不卑不亢道,“我們共同進(jìn)步,都在為更好的未來努力。如果你過問,我們還是這樣?!?/p>
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他見過不少,父親看著許央,竟然一時分不清她是不是處于叛逆期,純粹是為了反抗而反抗才說出這種話,抑或真的是這段早戀給了她底氣和力量。
如果是前者,說實話,他有點(diǎn)頭疼。如果是后者,未必是件壞事。
“央央,我還是那句話--好的愛情不會把人帶入深淵,好的愛情是向上的,是可以讓彼此變得更好的一種存在。”父親捏眉心,凝重地看著她,沉聲道,“希望我能從你身上看到向上的東西,看到更好的你,而不是……”
他頓了下,把話說完:“而不是像今天這種場面。 ”
許央看著父親,長久沒說話。
父親還是怪她的,怪她把家里搞得一團(tuán)糟。
“當(dāng)然,今天主要是你媽媽方式不對,太激烈。她在氣頭上,打你罵你--”
“爸爸。”許央打斷道,“我餓了。”
“我去給你熱菜。”父親站起來,看著她,“你自己先處理下臉上的淤傷,待會兒喊你下樓吃飯。”
“嗯?!?/p>
父親走后,許央喝了半瓶水,換了身衣服,把床上零碎的小東西全裝進(jìn)袋子里,掏出書包里的錢夾,輕手輕腳下樓溜出家門。
秦則初正在給武子期整理試卷,手機(jī)進(jìn)來一個電話,濱城本地固話。
他遲疑了下,接通。
“秦則初,我在悅君酒店1808房間等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痹S央說完這句話,隨即掛斷電話。
秦則初撥號過去,無人接聽,再撥,一陣忙音,應(yīng)該是那邊把話筒拿起來放在了旁邊。
他顧不得穿外套,拿著手機(jī)打車直奔悅君酒店。
敲開1808的房門,被一團(tuán)粉拽了進(jìn)去。
許央滿身酒氣,一頭粉紅頭發(fā),身上只穿了件粉色吊帶裙。不由分說踮起腳尖吻他,邊吻邊扯拽他的衣服。
秦則初回應(yīng)著她的吻,摸她的頭發(fā)。
沒扯動,不是假發(fā)。
“許央?!鼻貏t初偏開嘴唇,“你怎么了?”
“別問。吻我。”許央解他的腰帶。
秦則初按住她的手:“央央,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p>
許央用蠻力踢他,翻身把他壓在床上,騎上去,毫不猶豫地脫掉身上的吊帶裙,看著他,說:“愿望清單你還要不要幫我清?”
“央央。”秦則初仰躺著,胸膛上下起伏,回看她,這才看清她雙眼紅腫,右邊臉頰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誰干的?!”
許央趴下來,親他,撫摸他,哀求他:“我想和你做?!?/p>
秦則初喘著粗氣,把她從身上薅下來塞進(jìn)被子里,確保裹嚴(yán)實,伸手佛開她的頭發(fā),輕輕撫摸她的紅腫的臉頰,艱澀道:“誰?”
許央抓住他的手,想要坐起來繼續(xù)和他親熱。被子被秦則初的膝蓋壓著,她裹在里面,動彈不得。
看著他,哭起來:“你也不喜歡我了么?”
秦則初:“沒有?!?/p>
許央吼:“那你為什么不和我做?!”
“要做,但不是現(xiàn)在?!鼻貏t初凝視著她,“我不會讓你帶著屈辱和痛苦和我做.愛?!?/p>
“你就是不喜歡我了?!痹S央咧開嘴,大哭,“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喜歡我聽話,喜歡我乖……根本就不是喜歡我這個人……我不乖,就不是我了么?我喝酒說謊染頭發(fā),這樣的我,就不是我了么?”
“央央?!鼻貏t初隔著被子抱住她,抹她臉上的淚,柔聲道,“我喜歡你,喜歡每一個你。喜歡你笑,喜歡你哭;喜歡你乖,喜歡你兇;喜歡你一頭黑發(fā),也喜歡你現(xiàn)在的粉紅布娃娃頭;無論你是什么樣子,我都喜歡?!?/p>
秦則初看著她的眼睛,說:“因為你是許央?!?/p>
許央愣了一會兒,開始抽抽搭搭地哭。
哭累了,秦則初給她拿了瓶水。
許央聳著肩膀哭:“我想喝酒?!?/p>
“好。我陪你喝?!鼻貏t初把吊帶裙給她,翻身下床在沙發(fā)上撿了件她的毛衣,“乖啊,自己動手把衣服穿上?!?/p>
秦則初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轉(zhuǎn)身,許央已經(jīng)下床。里面穿著吊帶裙,外面罩了件毛衣,頂著一頭粉紅毛,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秦則初笑:“你為什么這么好看?”
許央光著腳,右腳疊放在左腳上,低頭抽噎。
秦則初抬手在她頭頂抓了把。
“你剛喝了幾瓶?”他打開房間里的酒柜,問。
“一瓶?!痹S央弱弱道。
“啤的?”
“嗯。”
秦則初回頭看著她笑:“現(xiàn)在想喝什么?有啤的,白的,紅的?!?/p>
許央抽噎了會兒,小聲說:“啤的吧。 ”
怕?lián)诫s其他酒喝會醉到吐。
然而其實結(jié)果是,她喝到第四瓶啤酒時,就已經(jīng)醉到不行,哭鬧著發(fā)酒瘋。秦則初扶著她去馬桶前吐,她吐到一半,突然要咬他,趴在他懷里吐了他一身……
鬧到天快亮,終于安穩(wěn)睡下。
確定她無事,秦則初收拾好房間,去沖了個澡,躺床上抱著她瞇了一會兒,留了張字條給她,然后出門。
許父母一夜未睡,正在家里爭吵,接到公司電話。
他們趕到公司,看見秦則初正坐在會客廳沙發(fā)上。
許母沖過來,吼:“你跑來公司想干什么?!”
秦則初坐著沒動,不緊不慢道:“你要面子,我不要臉。在宣坊街,我怕你鬧不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