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以前可是個用槍高手,自然能看出弈延這一箭的厲害,不論是準(zhǔn)頭還是力道都很驚人。然而就算再怎么想學(xué),他現(xiàn)在也拉不動弓??戳丝崔难拥膭幼?,梁峰突然道:“若是左右手都能武藝精通,豈不是留下了個殺招?臨陣對敵,可是占了大便宜的?!?/p>
梁峰倒不是突發(fā)奇想,而是警局里有過這種先例。在捉拿歹徒的時候,一位警官右手受了重傷,當(dāng)對方放松警惕的時候,他突然換左手持槍,一槍擊斃了歹徒。臨陣就是這樣,多一技防身,就多一線活命的機(jī)會。更別說行軍列隊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用右手,若是隊中突然有個用左手的,陣型也會出現(xiàn)紊亂。大軍之中還無關(guān)緊要,現(xiàn)在這么點人,還是統(tǒng)一一下更好。
弈延用力點了點頭,又拿起一把長刀:“主公,這刀怎么辦?”
“你們現(xiàn)在還用不著刀劍。我已經(jīng)安排木坊造槍了,等到長槍造好,才是真正練習(xí)陣型的時候。”梁峰答道。
“木槍能行嗎?”弈延見過不少兵卒,都是帶刀,長槍還真沒見過。
梁峰笑笑:“怎么不行?那可是萬兵之王,臨陣時的霸主。等拿到了,我再慢慢教你。至于的明日操練,要這么開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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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還未落盡,酒菜便已備好,讓前來赴宴的兩人嘖嘖稱奇。
“又是酒又是肉,不知田兄今日相邀,有何貴干呢?”矮幾旁,吳匠頭拎起酒壺,放肆的嗅了一嗅,“老江,這可是郡上的薄雪飲,趕緊多喝兩盅!”
被稱作老江的漢子嘿嘿一樂,捻了顆鹽煮豆子,放進(jìn)嘴里,吧唧吧唧嚼得津津有味:“怕是郎主回來,有人坐不住了吧?”
被兩位匠頭如此擠兌,田裳面上的表情不變,徑自給自己斟了杯酒:“兩位是坊上的主事,怕是還沒聽到田莊的消息。家主這次可是來真格的了,免賦賞賜,大興部曲。還讓我交出了賬簿,準(zhǔn)備好好查一查賬呢!”
前半句,兩位匠頭都有所耳聞,但是不干自己的事兒,誰也沒放在心上。然而后半句就不一樣了。查賬?織、陶兩房可是莊上的重要產(chǎn)業(yè),每年都有將近十萬錢的流水。尤其是織坊,幾個織娘手藝不錯,還能賣到郡城里賺些花用。陶坊因為連年戰(zhàn)亂,收入大不如前,但是私底下手腳也沒少做。如果真要查賬,怕是誰屁股下都不干凈。
吳匠頭不由臉上變色,追問道:“你真交了莊上的賬簿?”
“不交還能如何?那可是梁家家主?!碧锷牙淅涞?。
“糊涂啊!這下豈不是拱手交出了把柄。萬一郎主責(zé)罰,可如何是好?”江匠頭也有些慌亂了。
看著兩人焦急神情,田裳舉起酒盞,不緊不慢的喝光了米白色的濁酒,淡淡一笑:“只是個賬簿還不算什么,如今家主估計是被山匪嚇破了膽子,一意孤行要建部曲。這個花費有多少,大家心里自然有數(shù)。萬一家主想不開,把陶坊關(guān)停,或者讓織坊少做幾件衣裳……呵呵,這怕就不美了。”
不論哪個坊,主要任務(wù)都是給梁府提供日需。如果真要節(jié)流,那么陶坊和織坊確實可能面臨減少產(chǎn)出、控制投入的窘境。這就卡死了匠頭們的主要收益。想要像往年一樣過舒坦日子,怕是不行了。
江匠頭面色一沉,放下了手里的酒盞:“田賓客就沒有點法子嗎?燕生剛死,這么好的機(jī)會,你就任郎主被那些羯奴鼓動?”
“燕生可是被家主杖殺的?!碧锷牙淅湟恍Γ皳?jù)說是因為燕生趁他重病,貪墨了錢財。你覺得,他現(xiàn)在還會信我們這些下人嗎?”
確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了燕生這個先例,誰曉得那位貴人會不會對他們這些仆役視如蛇蝎。要知道田裳只是個賓客,想走還是能走的,他們二人可是實打?qū)嵉囊貞?,只要家主發(fā)現(xiàn)不對,一道命令下去,立刻能奪了他們的匠頭身份。到時候,別說是錢財了,怕是命都要賠進(jìn)去。
吳匠頭也聽出了弦外之音:“田賓客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要用我們二坊立威嗎?!”
“豈敢!”田裳一揮衣袖,豪氣答道,“鄙人邀二位前來,只是商談一下如何應(yīng)對。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們都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哪能看著莊子被搞得天翻地覆?”
不確定他話里有幾分真心,身為莊子里的匠戶,兩人的確沒什么左右內(nèi)院的能力。吳江二人對視了一眼,吳匠頭笑道:“那不知田兄想到了什么法子嗎?”
“簡單。今日郎主已經(jīng)召見了柳匠頭,如果回頭再喚你二人,什么難處,盡可對郎主說明。比如吳兄那里,今年大旱,桑麻可能歉收。出門收絲,就是一大筆花銷。而江兄那邊,就說年景不好,郡城里陶器滯銷,店家已經(jīng)不收貨了。這也不算謊話。如此一來二去,過上兩個月苦日子,家主自然就回心轉(zhuǎn)意了。”
“可是坊上往年的產(chǎn)出也記載賬簿之上,萬一家主真要查起來,豈不糟糕?”吳匠頭追問道。
“哈哈,吳兄大可放心,老朽已經(jīng)提前在賬上埋下手腳,非但他查不出端倪,還能證實兩坊的難處呢。難不成他還能一個個數(shù)目細(xì)細(xì)算過嗎?”田裳哈哈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這些士族子弟,最受不得窮。他說沒錢,家主未必肯信。但是如果兩個坊上的匠頭都說錢糧吃緊,又有賬簿作證,梁豐那小子怕就坐不住了。而且這也不算謊話,只是坊上私底下的收益減少,怠工減產(chǎn)而已。狠狠心,倒也不是做不到。
田裳確實猜到了吳、江二人的承受底線。只見那兩位對了個眼色,吳匠頭笑著舉起了酒杯:“田兄說到了我們兄弟心底啊。這年景,確實不怎么好過,郎主問起來,我們自當(dāng)據(jù)實稟報?!?/p>
江匠頭也笑道:“只是田兄如果重新?lián)慰偣埽宋倚值芏说暮锰幉攀?。坊上事物繁雜,還要靠內(nèi)院多多扶持啊?!?/p>
這自然也是兩位匠頭的條件。田裳哈哈一笑:“兩位客氣了!田某不才,還是為府上著想。只盼家主能夠快快迷途知返,才不免你我兄弟的一片忠心啊?!?/p>
三人相顧哈哈一笑,田裳舉起手中酒盞:“吃酒吃酒,莫要浪費了這好酒才是……”